沈夜不讨厌有秘密的人,只要不牵涉到烈山部的利益,当然他也没有好奇心,激起他的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孩子想掩盖的秘密令他好奇,可他不想伤害他。
谢衣毕竟是沈夜一手带大的孩子……即使于沈夜而言谢衣一度是工具,带领烈山部继续走下去的工具。
因为他快死了。
他的病从来都没有痊愈过,这是他二十二年前血洗那个人的残党羽翼时发现的。
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甚或一百年。沈夜不敢猜,更不敢赌,整个烈山部的未来不能系于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身上。于是他让瞳去找一个继承人,瞳找到了谢衣。
初见那个孩子虽然长相出奇的干净清秀,可沈夜对他的注意还不如他怀里的小熊。选择他从某意义上而言,是无奈,不是没有考虑过再让瞳去找适合的孩子,然而似谢衣这般健康的孩子在族中并不多见。
冥冥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谢衣推到沈夜的身边,或是推着沈夜走到谢衣面前。
他牵起那只柔软的小手,走过冰冷的城,走过长长的石阶。
……或许这是个很好的决定。后来沈夜这样认为。
沈夜开始教谢衣法术,这个孩子很聪明,任何招式,咒语只要演示一遍他就记住了,可是从瞳的汇报来看,这个孩子似乎并没有如此聪慧,风琊都能背的书,他却连字也不认识。
沈夜问出疑惑。
谢衣非常无辜,他说,因为瞳大人只让背书,没让默写,弟子确实不认识那些字。
沈夜第一次有种捡到宝的感觉,当然后来证明即使是宝也是活宝。
谢衣对偃甲鸟非常感兴趣,小曦也是,沈夜以为这只是小孩子的天性,可是小曦只喜欢飞来飞去的偃甲鸟,而谢衣似乎更热衷拆解。
于是沈夜命瞳教授谢衣偃术。
沈夜在不知不觉中尽可能的满足谢衣的一切需要,宠着谢衣。
瞳看出了这点,但他没说话,可沈夜也发现了,所以当华月说他真的很喜欢谢衣时,他毫不犹豫的予以否定。
他不可以在那个孩子身上投入太多感情,更不希望那个孩子对他抱有太多感情。若他病愈倒是无妨,可他没有。或许某一天他就会在睡梦中死去,而那个时候谢衣必须站起来继续带领烈山部,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沈夜知道这对于谢衣而言很残忍,可以的话他希望谢衣能一辈子活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于是他给了谢衣最大限度的自由,让谢衣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听起来像是补偿,但这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
他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变了质。
沈夜碰了谢衣,谢衣做春梦的那个晚上,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在他手上泻出元精。
从那以后沈夜心底一直蛰伏着一头名为欲望的野兽,迟早有一天他会将谢衣连皮带骨吞入腹中。
烈山部并不像下界那般诸多纲常伦理束己束人,作为神农部属,他们与神农一样崇尚自然包括情爱,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感情畸形恶心,只是很疑惑,他喜欢的不是沧溟吗?
他将疑惑压在心底最深处,连同那份感情。
烈山部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超越。
沈夜想尽可能给谢衣自由,他的人生已经被他的父亲毁了,谢衣的身上有一丝他从前的影子,他希望谢衣能走出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
谢衣做到了,他背叛了他。
沈夜忘了太多的自由,只会适得其反。风筝一旦断了线,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他教了谢衣许多东西,却忘记教会他生存。不得不说谢衣的确是个天才,他未学会生存,先自通反抗,而他反抗的第一个人是他沈夜。
沈夜先是觉得讽刺,然后才觉得可笑。如果这是他的报应,那么他结结实实的承受了一把。他动用了许多手段想让谢衣从那条歪了的路上走回来,无论威逼,或是恐吓,甚至武力胁迫……都没用,反而把谢衣越推越远。
他累了,可仍旧给了谢衣最后一次机会,他把谢衣放在破军的位置上,希望谢衣能明白这座城究竟谁才是主人。可当一切都成为铁板钉钉的事实后,沈夜又有点后悔,他伤了谢衣的心。
谢衣难过,他又何尝好受!
他眼睁睁的看着谢衣跪在寒气深重的地上,一跪就是两个时辰,他看得出来谢衣已经受不住了,即便如此这个孩子依旧一声不吭,背脊笔挺像是永远不会弯曲。
谢衣倔强的盯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意志,他就像一道光,对常年于黑暗中行走的人来说具有致命诱惑。
沈夜被诱惑了,心底苦苦挣扎的猛兽终究破闸而出。
谢衣没有拒绝他的拥抱,这令他很开心。
谢衣仍是离开了他,这令他很失望。
可不得不说谢衣作出了正确的决定,沈夜不确定自己不会杀他。
谢衣的离开并未在流月城掀起多大风浪,城民仍然过着自己的日子,只不过熊居的屋顶大概永远也不会翻新了。
瞳失去了好友,华月失去了一个可以谈心的孩子,离珠失去了思慕之人。
那沈夜呢?
沈夜告诉自己,最重要的是烈山部,其余的无关紧要。
与砺罂结盟,势在必行。
一场小雪带来了一个孩子,一场大雪带走了大祭司的心。
多年后,当一个叫做初七的偃甲人出现在沈夜的面前时,他方才知道他毁去的是两个人的心。
流月城今又落雪,大祭司久久不得回神……
?
☆、上元
? “软笨蛋,软笨蛋,你在哪里?”
小熊在找阿阮,可是找遍整个竹楼,连个影子都没见到,那个穿着碧绿衣裙,笑容纯真美丽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阿阮不见了,送它回来的那个奇怪的人不见了,连谢衣也……不见了。
小熊耷拉下耳朵,突然感到寂寞。
竹楼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桌上的茶杯里还剩下一半茶水,是谢衣早上离开前喝剩的,谢衣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好像他只是出个门很快就回来。
太阳下山了,夜幕如约而至。
黑暗中小熊趴在大厅的地上,冰冷的木板地贴着它柔软的肚皮,丝丝寒意浸透它的心。
空荡荡的竹楼,一丝人味儿都没有,可怕极了……
突然,沉稳的脚步声从上层传来,小熊直起身,支起耳朵。这个脚步声,是它无比熟悉的……
一点光自黑暗中亮起,他走下楼梯,提着一盏灯走到小熊面前,荧荧烛光映照他温雅如玉的面庞。
他嘴角含笑轻声的说,回来了。
小熊懵了。
……谢衣。
一百年后
夜里的一场细雨涤开冬的肃杀,松软的泥土散发着清新湿润的气息,柳枝悄悄抽出新芽,动物们结束了一季的沉眠出来觅食,大地重新焕发生机。
竹楼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藤架,藤架下摆了一方石桌,几张石凳,桌上沏着一壶好茶,两个年轻人对坐饮茶。
“记得上次来还是两年前,这里倒没什么变化。”叶海道。
“呵,寒来暑往如何能没有变化,只不过叶兄未曾看到罢了。”谢衣浅笑道。
“哎呀,亏了亏了,早知道就在你这儿待上一两年了!”叶海一脸遗憾。
“我怕你待上一两个月就嫌腻了。”谢衣语带调侃。
“这个,这个……”叶海执起茶杯,冲谢衣一敬,拉着腔,“知我者,谢衣也!”
谢衣好笑的摇头。
他与叶海相交日久,这个人一向漂泊无定,不受拘束,甚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若是让他在纪山住一两年,恐怕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叶海突然放下杯子,左右四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谢衣问。
“上次来你这里看到的那只小胖熊呢?怎么没见它?”叶海问。
“你是说小山,它大概在前院池塘抓鱼玩。”谢衣回答。
“哈哈,抓鱼?它行吗?看上去笨呼呼的!”叶海笑道。他本就生得高大俊朗,剑眉星目,这样一笑更添潇洒。
“叶兄可莫要小瞧了小山。”谢衣莞尔,端起茶杯细细一品,茶香淡雅,回味甘甜,这茶是叶海一早带来的,听他说费了一番气力才弄到的珍品。
“瞧我!”叶海一拍前额,“大偃师谢衣的小熊岂能是凡品?”
谢衣不理会叶海的打趣,嘴角上扬静待他的下文,叶海从不会无缘无故来他这里。
面对谢衣了悟的目光,叶海尴尬的搔了搔头,清清嗓子道:“那个啥,茶不错是吧?”
“确是好茶。”谢衣点了点头不点破。
“民间盛行一项叫杂耍的玩意儿,你可听说?”叶海问。
“略有耳闻。”谢衣道。
“我想成立一个杂耍团。”叶海道。
谢衣惊讶的看他一眼,后者收起脸上的戏谑之意,难得正色。
“我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随着年岁愈增,偶尔也会羡慕起那些有家可归的人。”叶海缓缓道,“大约半年前我结识了几个意趣相投的妖,他们与我一样四海为家,所以我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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