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真的认识喻文泰,但在K市,喻文泰又是一个人人都认识的存在。
格物楼顶楼,风挺大,喻宜之靠在方柱上,一头平时柔顺的黑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慢慢舔着一支冰淇淋。
漆月靠在另一边抽烟,斜着眼瞟她:“喻宜之你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还选六块钱一根的,心疼死我了,你就不能选两块钱一根的绿色心情么?”
“我帮你考全班第一哎。”喻宜之把冰淇淋递到漆月面前:“你要吃吗?椰子味挺好吃的。”
漆月向后一躲,后脑勺差点没撞柱子上:“老子才不吃!”
白色冰淇淋本来旋成一朵花的形状,这会儿被喻宜之慢慢嘬着,融化了一半就很暧昧,更别提上面还有两个可爱的牙印。
天哪她怎么会用可爱两个字形容喻宜之?喻宜之那张脸都快冷出冰了好吗!
喻宜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不得不为自己的一瞬慌乱找借口:“幼稚,小丫头才吃这个。”
“你不是小丫头么?”喻宜之缓缓走近她,眯眼,咬住蛋筒把冰淇淋叼在嘴里,突然把双手是塞进漆月脖子里。
漆月大叫起来:“我k!”
今天本来就冷,喻宜之刚捏着冰淇淋双手也他妈跟两块冰似的,差点没把漆月的魂冰掉。
漆月躲来躲去她跟黏漆月身上似的,叼着冰淇淋含糊不清:“说,你是不是小丫头?”
漆月扭得像条虫:“是是是。”
“是什么?”
“老子是小丫头行了吧?”
喻宜之笑着把手抽了回去,靠回方柱上,重新把冰淇淋拿回手里慢慢吃着。
漆月到这会儿还有脖子里贴了两块冰的感觉,一抖:“喻宜之,我发现你这人乍一看挺高冷女神,其实蔫坏蔫坏的。”
喻宜之笑,对着漆月缓缓舔过自己一排洁白的牙。
漆月:……
这会儿校园里的人已经都散了,寂静静的,只剩她俩躲在顶楼,听着远远传来的座钟声音,空气中的烟草味和椰子味交织在一起。
每当烟往喻宜之那边飘的时候,漆月一挥手,那烟就被掌风吹散了。
“喻宜之。”
“嗯?”
“把你期末考卷子给我看看。”
喻宜之看了她一眼,把最后一口蛋筒塞进嘴里,蹲下身去翻书包的背影一滞。
漆月被她搞得紧张了一下:“怎么?”
喻宜之回头,仰面认认真真望着漆月,指指自己嘴里:“最后一口蛋筒里居然有好大一块巧克力。”
漆月笑出了声:“大小姐你太少见多怪了吧!”
妈的她就是觉得喻宜之很可爱怎么办!
喻宜之把卷子递给漆月,漆月叼着烟拿过看了两眼,还给喻宜之。
喻宜之把卷子放回书包:“不担心我?”
漆月笑了声:“故意做错的呗。”
“老师都看不出来你看得出来?”
“老师又没那么了解你。”
喻宜之定定看了她眼:“你很了解我吗?”
漆月懒洋洋的:“还成吧。”
风卷起两人的长发,向着不知名的远方,天灰蒙蒙的。
喻宜之背起书包:“走吧。”
漆月掐了烟,跟在她身后。
下楼梯时喻宜之走在她前面几阶,白皙修长的手指贴在校服裤缝边轻晃着。
漆月看着,脖子里那种贴了两块冰的感觉又来了,让她小臂细细密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那并不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漆月望着那只晃动的手,很有冲动上去握住:“喻宜之,你手还凉么?”
可她很清楚喻宜之为什么故意考差。
因为喻文泰想找人让喻宜之保送清大,而喻宜之想去更远的卡迪夫大学。
她注定像一只鸟,远走高飞。
而自己是什么呢,是困在沼泽里的鱼,不知哪天就会窒息。
漆月默默收回视线,又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填满了自己空虚的手指。
******
快过年了。
越是现代化程度没那么高的城市,对传统越是看重。漆红玉手挺巧的,以前年轻时是做花糕的一把好手,现在做不了了,每年过年时仍有个重要任务,就是撕窗花。
漆月给她买来一大叠红纸,也算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等有天她从摩托车行回家的时候,漆红玉笑着叫她看,她吓一跳:“奶奶,这么多啊!”
“过年嘛,就该热热闹闹的。”
漆月自己调了浆糊,把窗花贴在窗户上,除了喻宜之帮漆红玉改的那扇窗户还新着,其他窗户都灰蒙蒙的,粘着层擦不掉的油污,窗花掩盖一下,看上去倒没那么落魄。
漆月盯着窗花上的手撕痕迹,毛茸茸的毛边,觉得有种质朴的美感。
她忍不住想:喻宜之家怎么样了?
说起来,喻家在喻宜之很小的时候就搬离K市了,这还是喻宜之长大后第一次回K市过年呢。
她忍不住骑摩托到喻家别墅外,怕那轰鸣的发动机声被喻宜之听到,远远把摩托车停了,贼头贼脑的走过去。
她挠挠一头红发:你在干什么啊漆月?不是说好当朋友就够了么?
有这么想她么?
这个想法一冒出,漆月就吓了一跳,因为心里那个肯定的答案已呼之欲出,她抽了支烟出来,强行把那答案压了下去。
远远看着喻家别墅,门窗紧闭,沉寂寂的,没有窗花没有对联,什么都没有。
有钱人不兴这个?更喜欢过洋节?漆月叼着烟想。
这时迎面匆匆走来一个中年女人,看到漆月“啊”了一声:“你来找少爷是吧?”
是喻家的家政阿姨,漆月以前来找喻彦泽的时候,跟这阿姨见过,阿姨还以为她为改装摩托车的事来找喻彦泽呢。
漆月不想别人把她这样的人跟喻宜之联系在一起,“嗯”了一声。
手背到背后,烟藏起来。
漆月其实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干嘛呢?想让阿姨对自己留个好印象?
好像她以后有在喻家登堂入室的机会,到那时不想给喻宜之丢人似的。
阿姨告诉她:“少爷不在,他们一家去邶城了。”
漆月一愣:“去邶城干嘛?”
阿姨:“先生有很多生意伙伴都在邶城嘛,趁过年一起聚下,还有我家小姐要高考了,先生忙她保送清大的事呢。”
说起喻宜之,连家政阿姨都骄傲的挺了挺胸:“我家小姐从小就优秀,自己考清大也完全没问题的,可先生觉得这样保险点,他可疼小姐了。”
漆月“嗯”了声,转身就走。
这阿姨是个特别外向的,在她身后喊:“哎小姑娘,我今天也要回老家了,祝你春节快乐啊!”
漆月骑摩托游荡在K市的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浓浓的新年氛围。
春节快乐么?
她怎么觉得这热闹的城空了一半。
快过年了修摩托车的人也少了,漆月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她看到冰糖葫芦摊子上有卖一种雪球,雪粒一样的细糖包裹着润红的山楂,有人称半斤,老板一铲子下来,那细糖就像下雪一样簌簌落下,煞是好看。
漆月远远盯着想:喻宜之吃过这样的糖山楂么?
她发现街道就此分成了两部分。
那些小摊上的吃食,自动左右分边排排站,左边是喻宜之没吃过的,右边一小部分是她给喻宜之吃过的。
那些为过年准备的各色的花,左边是喻宜之上学路上可能见过的,右边是喻宜之肯定没见过的。
那些挂在衣架上的新衣服,左边是喻宜之穿上一定好看,右边喻宜之穿上可能不好看的不过妈的一件都没有。
漆月默默给自己点了支烟,保安看她不好惹小心翼翼过来跟她商量:“商场里不能抽烟,要不你出去抽完再进来呗?”
漆月踱到商场外,吸了一鼻子冷空气。
她再次在心里骂了一遍:妈的。
好可怕。
好可怕啊喻宜之,我居然会这么想你。!
第37章
漆月一天不知看多少次手机,没短信没电话,喻宜之一次都没联系过她。
就像过去的好几天一样。
不过她现在知道理由了——喻宜之去邶城了,应该很忙吧。
她知道喻宜之不愿保送清大,不过也许去邶城后想法发生了改变,觉得保送清大也挺好的,毕竟要是考不上卡迪夫大学,清大也是国内最顶级的大学。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晚上大头叫她喝酒的时候,她去了。
是他们常去的酒吧,归属于钱夫人。钱夫人最近不在K市,仍在别处避风头,谁都联系不上她,她的这些酒楼KTV酒吧倒是都恢复营业了。
毕竟还没高中毕业,他们坐在里侧的包间里,桌上放着好几听可乐和果盘,酒瓶都放在桌脚下,好笑得很。
过了会儿亮哥敏哥带着人来了,酒瓶就明目张胆被拎到桌面上。
又有人敲门,居然是阿辉露头进来:“就听说你们在这玩呢。”
亮哥敏哥和漆月对视一眼,只有大头热情招呼道:“辉哥!”
阿辉一侧身让了几个年轻姑娘进来:“我妹和她朋友们也非要来这玩,她们几个姑娘也无聊,你们这人多,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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