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驭野来者不拒,敬他的酒都喝了。他在这种场合里向来挑不出什么错,是个几乎完美的角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完美是因为虚假。
他笑著应酬所有人,内心却一直在想闻浪。想那个逼仄狭小的家,阳台种着的玫瑰还有其他的花卉,这对他来说好像才算是某种真实,其他的时候,不是被模糊成一片,就是只有几个瞬间值得记得。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蒋驭野心念一动,以为是闻浪打过来的,于是告罪了一声,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结果打来的是许书文。
许书文两年前回了美国,现在那边正好是白天,他看了点国内的新闻,又和蒋牧原通过电话,于是一个电话打到蒋驭野这里来。
“你哥打电话给我,让我劝劝你。”许书文直接道明了来意。
蒋驭野这时候就开始笑,许书文是他做过的一段尝试。一开始其实只是他在那天的直升飞机上看错了人。但是后来收到许书文的示好后,他发现这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他那个时候刚发现自己对闻浪的在意已经超越了正常的范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gay,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非闻浪不可。
他在迷茫里碰上了许书文,在和对方说清楚后,许书文问他,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们就试试了。
许书文现在还是待在学校,明年就可以再往上走一步。他本来就一切顺风顺水,两年前那个和蒋驭野纠葛的假期没有影响他任何事。
他在电话里声音还是很明朗,他和蒋驭野的那一段关系虽然在朋友眼里堪称典范。但是他和蒋驭野都知道,堪称典范正是因为彼此都没那么在意。不患得患失又有匹配的身份地位,他们对彼此来说又都是正常的好人,自然会有谁都挑不出错的感情。
至于更深的,他们在彼此身上到底在看谁的影子,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的回忆和秘密,许书文并不介意蒋驭野在他身上找闻浪的影子。有时候他甚至乐意扮演一个符合蒋驭野臆想中的完美伴侣,他换了眼镜的款式,在学校陪蒋驭野听了一些和专业无关的通识数学或者天文学的讲座。亦或是不怕麻烦地随身携带了复杂的观星设备,和蒋驭野一同驱车再跑了一次一号公路,在夜晚的海边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一号公路不是最佳的观星地点,但是在漫天的星辰如钻石般倾泻而下,倒入漆黑的大海时,四周没有人工光源污染的静谧里,谁都会动心。
他们是旗鼓相当的伴侣,他们可以去并肩看这世上最好的风景,不用担心被拆散,不用担心被耽误。
他知道蒋驭野动过心,那天的星幕之下,他们接了第一个吻。
但在那个吻之后,蒋驭野对他说的是:“许书文,谢谢你。”
许书文在那一刻,就知道他们结束了。
许书文没有试图挽留过什么,他在确定关系前是蒋驭野的心理咨询师,他在这个身份里听过太多蒋驭野的秘密,他清楚对于蒋驭野来说,他在这样的时刻也没有动容或者逃避,说明他有一个宁可放弃这一切,也不想失去的人。
蒋驭野在那一次的旅行之后就回了国,后面的事他只听蒋牧原讲过,出柜,抑郁发作,和家里对抗,绝食,最后是蒋牧原实在受不了才让的步。
后来回国,复合,他和蒋驭都知道这只是他们做的最后一次尝试。蒋驭野不愿意让闻浪继续呆在身边磋磨自己,又始终觉得还不到能选择他的时候。
左右犹豫,结果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
许书文想起这些就在电话里笑,和蒋驭野说:“你知道,我是不会劝你的,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恭喜你,心愿得遂,事事如意。”
蒋驭野还是笑,他隔着遥远的电波,说了和当年一样的话。
“许书文,谢谢你。”
电话内外,气氛变得十分和谐,这种和谐似乎也是他们没有真正相爱过的某种证据。许书文对着蒋驭野调侃,说当年说好的互帮互助,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逍遥。
蒋驭野说他已经劝过蒋牧原了,对方听不进去不能怪他。
两个人互相调侃了一会儿,许书文才又想是想起什么来的一样,开始嘱咐蒋驭野。
“闻浪如果压力过大,好像很容易就有低落心境,虽然很快会好起来。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环性的心境低落,但是也不是没可能出现极端选择。你和郑玫的事,不管你怎么打算的,都要跟他说。”
“知道了。”蒋驭野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答应着。
蒋驭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叫了代驾手机里软件的默认地址还在泸水湾,等车开到了小区里他才意识到换了地方。
于是又是改地址,折腾了挺久才到了闻浪现在住的位置。
蒋驭野艰难地爬上7楼,开始摸钥匙开门。
他喝了太多酒,手有点不稳,对着钥匙孔一阵摩擦也没找到锁眼,他有点想喊闻浪来开门,但是屋子里是暗的,闻浪大概已经睡了。
他还在自顾自地和钥匙搏斗,门内却传来声音,一阵脚步声传到门口,中途好像还撞到了什么的东西,但是撞到东西的人似乎意识不到,他还是往门口走,然后开了门。
蒋驭野看着眼前把门打开的闻浪,有些疑惑,问:“你还没睡吗?怎么不开灯。”
闻浪显然被他问住了,在黑暗中愣了一会儿,才开始摸索旁边的墙面,把门庭的灯打开。
灯光亮起,蒋驭野看见闻浪还穿着外衣在身上,即使在酒醉中也觉察出一点不寻常,问:“怎么了?今天出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浪的表情平静,甚至堪称茫然,他看了蒋驭野几秒钟,才略微偏过头,回答:“没有,就是忘记换了,你喝酒了吗?先进来吧。”
闻浪往屋里退,他这里空间小,并排没法走两个人。一路走到客厅,又是开灯,然后去给蒋驭野泡醒酒的茶。
蒋驭野坐在沙发上没说话,他看到闻浪在厨房间忙碌,幸运也跟到厨房不住地叫唤。蒋驭野这个时候就清醒了一点,想起来猫叫的时候几乎都是有事在叫人,于是走到客厅给幸运放食水的地方,一看,果然,食水都空了。
厨房里,幸运本来还一直趴着闻浪的裤腿喵喵叫,听到客厅里的响动,小鼻子嗅了一嗅,果断地抛弃闻浪,往客厅里窜。
闻浪直到端着茶走到客厅,看到蒋驭野在给幸运喂猫条的时候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他白天已经快要忘却的难堪这个时候又窜冒了头,他把茶放在茶几上,上前把幸运的食水添了。然后面对被一根猫条哄得头也不回的幸运,气也没地方撒出来。
蒋驭野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气的,他把那根猫条喂完,看着幸运摇着尾巴,还觉得挺可爱,看到闻浪站在一边,下意识去拉他往自己怀里带。
“怎么了啊?难道是因为我回来晚了?”蒋驭野拉不动闻浪,只好拽着他衣角玩,说:“我错了嘛,下次不会了。”
蒋驭野对闻浪撒娇向来是无往不利的,他觉得这次也一样,不管闻浪到底在别扭或者纠结什么,只要他这样纠缠,闻浪终究还是会妥协。
可是这一次不太一样。
闻浪沉默许久,忽然在蒋驭野的面前跪坐了下来。他把脸埋在蒋驭野的膝盖上,又用手捂着,看上去就像是在忍受什么疼痛过去一样。
半晌,他才把头从下往上地抬起来,去看蒋驭野的脸。
“蒋驭野,我们还是分开住吧。”
蒋驭野一下子酒就醒了。
第97章 96
深夜,他们爆发了很大的争吵。
主要是蒋驭野在吵,闻浪一直在疲惫地告诉他希望他能小点声。
蒋驭野根本听不进去,他喝了酒,行为不太受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完全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闻浪会突然这样。如果是他们刚刚遇见的时候闻浪拒绝,不接受,他都能理解。可是他们已经都住到一块了,冯珂和莫芃都来这里做过客,一切都好像再往好的地方走,他不明白闻浪这是怎么了。
他没有把事情往蒋牧原或者别的什么人身上想,他觉得郑玫的事情他已经跟闻浪说的非常清楚,他不理解到底还能有什么事让闻浪突然想推开他。
闻浪显然是非常为难,他不断的小声解释,分开住只是觉得这样对彼此来说可能更好一点,他也可以去蒋驭野那边住,不是要跟蒋驭野分手。
但是蒋驭野听不进去,他今天还和许书文通了电话,接受了对方的祝福。他也自认为现在和闻浪正处在热恋的当口,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分开住的必要和理由。
他不断地跟闻浪索要原因,闻浪眉眼之间全是疲惫,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蒋驭野解释自己的恐惧。他羞于承认自己在理智之下的真实欲望居然是让蒋驭野跟着他一起坠往深渊。而掩藏在这个念头背后的,还有更多的让人难以启齿的细节。
闻浪一直把自己这一面压制下去,也许是因为闻磊的荒唐让他在少时就给自己戴上了枷锁,也或许是肖浮蕊的疯癫让他下意识不敢面对。他今天在黑暗里想了很久很久,他甚至开始考虑蒋牧原的提议,然后发现,如果是一个彻底绝望的境地下,他是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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