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涕泗横流,手指哆嗦着拭泪,“我承认我有时做实验回消息慢了,我们学这个不就是得天天泡实验室吗,但我尽力抽时间去认真谈了啊。我没忽略她,我除了做实验就是粘着她,吃饭睡觉逛街,我都和她一起做,究竟哪不合适,嫌我烦?”
两人低着头不断垂泪,这时走廊出现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踉踉跄跄走过来,颓唐地倚在墙上。
王浩一愁容满面,伸手问江仪要烟:“给我一根。”
这高大壮抽着抽着烟,呜咽一声,也洒出热泪,捂脸痛哭。
江仪泪眼朦胧地瞟他一眼,“你哭什么啊?”
“他大爷的,师兄都哭了,我不能哭?你们哭什么?”
江仪没好气地答:“为情所困。”
王浩一放下手掌,露出黝黑的脸,上面布满泪痕,像湿润的田埂。他哽咽道:“看来我们成为同门是有道理的。谈恋爱辛苦,结婚就不辛苦吗?我昨天晚上做实验回去,洗完澡已经很晚了,我坐在洗衣机旁等着晾衣服,眼皮打架,衣服一好,我就利索地晾完去睡觉。”
两人睁着泪眼齐刷刷盯着他。
“今天早上丈母娘质问我怎么往阳台晾咸菜干,我出去一看,昨晚晾衣服时困得睁不开眼,忘记扬开,全皱成一团了。好,那我就道歉,丈母娘不依不饶,说把她吃席的裙子都弄皱了,不断在那念叨,还算起我三天前买菜漏买一个茄子的账,说我交代的事不上心。这时我老婆被吵醒了,你也知道她怀孕心情波动大,她被吵醒就心烦,不好说自己老妈,就嫌我昨晚鼾声大,吵得她睡不好,让我今晚回宿舍睡。”
王浩一抖着肩擤鼻涕,“那我忍呗,还能怎样,回来以后她又给我发信息,说我骂几句还真走了,不照顾她情绪,要真腻了就一拍两散。哪看出我腻了?我最近还忙着改论文,回来这看老板黑脸,回家看两张黑脸。我这张黑脸白长了,谁都朝我出气,谁照顾我心情?!”
其余二人溢着苦水,自己的处境一团糟,更没心思和资格开解别人,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
“人心真的好难懂啊。”王浩一最终总结。
这一瞬间,三人真切地感受到,原来同门的“同”指的是同病相怜。同一师门的人,竟然在同一时间栽进同一个土坑,缘分不浅。
王浩一将脸埋在章寻左肩,哭诉婚变。江仪把脸埋到章寻右肩,哭诉失恋。两人拥住他们章师兄饮泣,往章寻的衣服印下两大片泪痕。
中间的章寻,既婚变又失恋,默默望着天边的落霞,任烟雾熏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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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休息
第25章 25恶鬼
一场交心痛哭过后,三人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眼睛也肿得像同门,自此建立起更为深厚的革命友谊。在这古板严肃的实验室里,多了一分湿漉漉的人情味,它不会随泪迹风干而消逝,只会在下次晚霞出现时萦绕心间。
三人肿着眼睛各自告别,王浩一跑五条街买豆腐脑回家,江仪回去没有阿娇的同居小窝。
章寻哪都不想去,坐在办公间里跑代码,间歇性放空大脑。不知过了多久,他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注意到晚霞已经消失,夜幕降临。
天色昏沉,外面亮着华丽炫目的彩灯,不比工位上那盏台灯来得亲切。城市夜灯再夺目,映入的也是每个人的眼,只有桌上那盏小灯独属于他一人。无论是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还是在鸦雀无声的办公间,这个夜里唯有这盏灯与他作伴。
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是汤可林的电话。在此之前还打来两通,一次是他刚离开酒店的时候,一次大约是三人抱头痛哭的节点。章寻盯着那上面的备注三十秒,那边挂断了电话,章寻把手机关机。
身体接近透支的状态,下面甚至还隐隐发痛,然而精神却像绷着一根弦,脑袋发胀,时而晕眩时而清醒。
桌上的电子钟坏了,定格在早上七点二十九分,产生一丝昼夜颠倒、时光扭曲的错乱感,令章寻理不清究竟活在昨日,还是未来,他只是麻木不仁地坐在椅子上摆弄屏幕中的数据。
泄愤,以和平内敛的方式。
一排排代码与灯光交织,慢慢构成一条地平线——天亮了。
华灯暗下,晨光升起。章寻转动干涩的眼球,起身时稍稍站不稳,他闭眼缓了缓,保存构建出的胆管癌预后模型,关上电脑来到洗手间。镜子里的人神色颓唐,萎靡不振,一副苦情相。
章寻洗完脸收拾东西走出办公室,那一刻办公室的时钟进入早上七点二十九分,天边泛起鱼肚白,昨夜的失序回归正轨。
周一早上,地铁站人头攒动,章寻的学校在六号线终站,一个大型商圈附近,大清早出站的人多,入站的人少。
章寻站在步梯缓缓下行,隔壁上行的扶梯站满了人,显得独占一条道的他像异类被围观,章寻知道自己看上去很糟糕,他偏过头看广告板避开旁人的打量,心烦意乱。
回程的车厢空旷冷清,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对面长椅上坐着一位面目黧黑的老伯,头发凌乱,鞋面上、裤腿上全是泥印。
两人对视一眼,章寻迅速移开目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人说:“老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忙再拼也要珍惜自己啊。”
章寻睁开眼,瞧见对面那大伯笑得不见眼,露出两根粗牙,这节车厢只有他们两人,显然是在和他说话,他点点头,没吭声。
大伯扬了扬自己满是尘土的衣袖,道:“你看大哥我,破衣破鞋,每天打三份工,早上去洗盘子,下午当搬运工,晚上送外卖。照样该吃吃该睡睡,一餐都不亏待自己。没好的身体素质,哪有精力折腾,有命赚钱没命花,你说是吧?”
章寻勉强一笑,“我明白。”
大伯往兜里摸出一个老旧的皮质钱包,边边角角已经磨坏了,夹层塞着一位青年的证件照,长得眉清目秀。
他坐到章寻隔壁说:“这是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已经出来工作了,拼死拼活,上个月刚确诊肝癌中期,治不好了,能活多久就多久呗。”
大伯摇摇头感慨:“那会儿他还刚升职,命运就是这样无法预料,上一秒还欢天喜地,下一秒就晴天霹雳。”
章寻直视他,喉咙紧涩,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
“我是看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才想劝一劝,你别嫌大哥唠叨。”大伯语重心长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愁得过来,你还年轻,要好好活啊。”
章寻掩脸忍泪,哽咽道:“谢谢您。”
大伯伸手拍拍他的肩。
两人说了五站掏心窝子话,一同下了站,互道珍重。章寻目送大伯离开,直至那道身影没入人流无影无踪,他才慢慢朝出闸口走,脚步异常沉重,人像挑着千斤担负重前行。
章寻垂头掩饰眼中的湿润,走着走着,脚步一顿,见到地上躺着那张一寸证件照,行人没注意往上一踩,留下肮脏的印迹。
章寻环顾四周,看不见大伯的身影,怕是不小心落下的。他把照片捡起擦了擦,放到一旁栏杆显眼的位置好让大伯回来找。
他凝视上面的青年,虽未见过真人,但已视作自己的朋友,章寻默默祝福他剩余的日子快乐无忧,欲掏手机留念,突然神色一滞——
钱包没了,进车厢之前还在。
“......”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不包括愤怒。章寻疲累得没有气力再愤怒,心力交瘁,人从千斤重变成软绵绵的棉花,打哪都不出气。
章寻甚至自暴自弃地想,为什么不直接偷,还要说一番体己话打铺垫呢?
这是骗,不是偷,他平生最恨骗子,人人都披着羊皮靠近他,动之以情地套取他的信任。那个骗色,这个骗财,都把他当作好欺负的下手,戏弄一个人的真心就让你们这么有成就感?
章寻呼出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搓了把脸。好在钱包里只有几百块,他一向不把重要证件放到钱包,这一点他比那个姓汤的有脑子。
算了,就当花钱买教训。
章寻浑浑噩噩走出地铁站,稀里糊涂回到家,看了眼手机,未接电话依旧是那三通。章寻简单洗漱过后回到卧室,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啪”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天旋地转,迷糊之中他睁开眼,不知不觉已回到熟悉的实验室,那操作台上还贴着一张黄色便利贴,上面是他交代给师弟师妹的事情。章寻想走过去,不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铁笼里,头顶的笼盖,高得他遥不可及。
这时实验室门口走进一个人,脚步轻快,那人来到笼子前蹲下,是一张他憎恨透顶的脸,那狐狸眼笑着问:“想出来吗?”
离奇的是,汤可林在他眼中显得像巨人,那只大手伸进笼里一捞,把章寻整个人圈在手里。
他拼命挣扎,汤可林终于暴露出心狠手辣的面目,把他扔到固定板上,绑住四肢,托住他的肩胛骨,使他胸腔拱起,连麻醉都不打就直接开刀直取他心脏。
章寻痛得不住发抖,热泪滚滚。汤可林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剪开他锁骨中线,剪取心肌,把他的心脏移除,再毫不留情地剪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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