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晚明天。”乌落云轻声说。“这件事我会自己和他谈的。妈,让我再休息一会吧。”
我象征性地和外祖父外祖母一起出了房间,然后很快又借要给乌落云送午饭的名义进去。
他这时候又睡着了,我用手背贴住他温热柔嫩的脸颊,见他眉目平和,就知道他现在应当还睡着。
发烧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我将保温的食盒放在一边,又拿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只是试一下他的体温而已。
他的气息微微有些急促,我以为是我压得他不舒服,于是将身子抬起来一些,偏过脑袋亲亲他的嘴唇。
但他的气息更急促了,乌黑的睫毛也开始发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我惊醒。
我若无其事地捏住乌落云小鼻子的两侧,他立马睁开一对圆眼,眼神慌乱地看着我。
即使是他,也大概知道一般的母子是不能亲嘴唇的。
“妈妈怎么装睡。”我笑着看他,先开口道。
乌落云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偏开脸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脑袋,有点生气又惊慌地说:“……你不可以这样亲妈妈。”
我索性继续装下去。
“为什么不可以?”我低下头,又要亲他柔软的脸颊。
他吓得几乎要弹起来,立马伸手挡住我的嘴。“你已经很大了,不可以乱亲。”
“为什么?”我无赖一般将脑袋趴在他的胸口蹭。
隔着被子我都能感觉到他柔软的身体,他眼睛又红了。“你是个男人了……”
我听外祖母提过一句,他不仅是爱哭,而且也是一激动就容易掉眼泪的那种体质。
我只好装作委屈地起身。“好吧,妈妈。”
我直起上半身,正要再说些什么,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
是蒋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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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我!下章就是大场面!??
第16章
蒋桥打电话来,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乌落云和我,还要让乌落云见一个人。
乌落云没跟蒋桥说他生病刚刚才好的事,也没有让外祖父和外祖母陪他去找蒋桥,反而默许了我与他同去。
外祖母欲言又止,但乌落云却好似没看见一般,换好衣服便与我一同上车。不过这辆车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到家里的阿姨搬了几个行李箱出来之后才让司机准备离开。
“怎么突然把行李带走了?”外祖母勉强笑了笑,问,“小云,你要出去住吗?”
乌落云说:“是的。等跟蒋桥见完面,我和南廷就去别处住了。再见了,爸妈。”
外祖母突然哭了。
“小云,你还怨我们,是不是?”
乌落云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小片阴影,又像蝴蝶翅膀一般轻盈地随着他眨眼扇动,他拿起纸巾递给车窗外的外祖母。
“外面风大湿气重,您和爸在外面待久了对身体不好,回去吧。”
车子发动后我看向他,他有些心神不宁,下意识地捏着放在膝盖上的靠枕揉。
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外套,显得刚刚病愈的他更加缺乏血色,简直像雪捏出来的一样。
我伸手覆住他发冷的手背。
“不用担心,没事的,妈妈。”我对乌落云说,“他要是真的动手,我帮你打他。”
乌落云手腕微动,似乎想把手抽回去,但与我对视后还是迟疑了,最后也没再继续推拒我。
他的手比我的手小一圈,体温也低很多。
“你的手好冷,妈妈。”我将他的一双手放在我另一只手的手心,用两只手包住。
这时候纠结到底谁还拉过他的手已经没有意义,这双手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的。
*
在蒋家一楼客厅等我们的不仅是蒋桥,还有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另一个人。
——周文峰。
乌落云看到脸色难看的周文峰,脸颊上原本在车里被热风吹出来的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蒋桥看着乌落云,一时间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乌落云打破沉默,直接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离婚吧。”
蒋桥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神情,他面上一片空白,立马下意识道:“……为什么?”
乌落云没说话,嘴唇紧紧抿着,看向周文峰和蒋桥。
蒋桥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想去牵乌落云的手,乌落云沉默地退了一步,避开蒋桥。
“有什么事,我们等一会再说。”
蒋桥拿起桌面上的一叠纸,递到乌落云面前,“你先看一眼这些。”
我站在乌落云身侧,看到他的神色几乎摇摇欲坠,伸手想扶住他的肩膀,却被蒋桥用力打开手。
但这时候我看到了最上面那张纸的内容,已经没有心情去追究蒋桥了。
那是我和乌落云的亲子鉴定报告,结果竟然显示——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乌落云退后一步,几乎要撞到我身上。
他抬起头问蒋桥,蒋桥没说话,给他看了那叠纸里的第二张。
乌落云和周文峰系母子关系。
“看来你也查到了,当年周恒对我怀恨在心,才收买护士把我和他刚出生的孩子换了。”蒋桥抓住乌落云还在发抖的手,继续说出那些于我来言如同当头一棒的事情。“但是当年他出事是因为税务问题,我只是推波助澜顺便收了他家的产业,你如果要怪我,这没有道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和我离婚。”
周文峰不是我以为的私生子,是乌落云和蒋桥真正的孩子。
而我的亲生父母,是做生意触及法律问题又迁怒于竞争对手,甚至不惜偷梁换柱的人。
于是十八年后,应该在为了学费与生活到处奔波的人享受优越的生活,本应顺风顺水成为天之骄子的人在泥里打滚,甚至做了自己亲生母亲的出轨对象。
我不是乌落云的亲生儿子。
我为什么不是?我怎么可以不是!
“你不要说了。放手。”我恍惚间听到乌落云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让你放手!”
我抓住蒋桥的手腕,对他说:“松手。”
蒋桥说:“滚。”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离婚。”乌落云重复道,从我提着的袋子中将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甩到他怀里。
周文峰走到蒋桥身边,对蒋桥说先松手吧你把他的手捏伤了,蒋桥这才将手松开,又狠狠甩掉我的手。
蒋桥拿来一份协议,对我说:“把它签了 。”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书,他要收回在我满十八岁时转到我名下的集团股份。
我没说话,在协议底下签了自己的名字。
“顺便把离婚协议书也签了吧。 ”我扶着不停落泪的乌落云对蒋桥说。
蒋桥直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他本来就和我没什么感情,这下知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甩得还真是无比干脆。
周文峰这时候拿了纸巾来,蒋桥好似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扯着周文峰对乌落云说:“他是你儿子啊,你亲生的孩子,就因为这个野种的父母他只能在孤儿院长大,读不起私立学校,学费都要自己挣,打工都打到我们家里了。你要跟我离婚,那他怎么办?”
乌落云和周文峰都没有说话。
我几乎是半抱着摇摇欲坠的乌落云,如果不是他还需要靠着我,我可能真的要倒下了。
“你叫他妈妈啊。”蒋桥几乎是对周文峰吼出来的这句话。
乌落云被吓得一颤,他抓着我胳膊的手指绷得发白,这时候我感觉不到痛。
可能是乌落云的颤抖让蒋桥意识到自己应该收敛一点,他重新缓和下语气,但还是组织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语言,道:“你不能就因为这个和我离婚。”
长久的沉默后,乌落云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终于开口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你不清楚吗?”
蒋桥喃喃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清楚我为什么离婚,那你总记得我们为什么结婚吧?”乌落云直起身子,不再靠着我,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你当初在酒会上喝醉,我碰巧经过就被你强奸,第二天你父亲只是让你给我赔个罪就把我们一家打发了,因为乌家那时候根本斗不过蒋家。”乌落云擦干净脸上未干的眼泪,继续道:“我爸妈也用同一套说辞劝我,你是被人灌酒,你是无辜的,那我呢?我不是无辜的吗?我做错了什么吗?就因为我当时在场又打不过你,我就活该被你强奸吗?”
“我吃了避孕药,但是过了几个月我还是被查出来怀孕。本来我要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结果那家医院的大股东是你父亲,医院的人转头就把我卖了出去。因为你们家遗传有弱精症,所以他给我们家施压,要让我跟你结婚生下这个孩子。我父母就这么把我卖了。你知道蒋争宇死的时候我在葬礼上有多高兴吗!我捂着嘴发抖,我其实是在笑,他这种人最后还不是中风中得口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生不如死地死在轮椅上!那种心情,已经过了三年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