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儿,眉眼间带上些许笑意,殊艳昳丽。
“好比梁兄听到那些言语,亦不过是转个身在背后说说,谁会当真在眼前说出口?”
梁尺涧道:“可受人误会也不快活。”
“天下间不快活的事情何其多,”霍皖衣不甚在意道,“若这些人因三言两语就要将你我定罪,那他们与那位朱兄相比,亦没什么高超之处,。反而更如一丘之貉,否则怎样能这般轻易就同流合污。”
“霍兄倒是看得通透。”
梁尺涧语声带笑,“这是否也算所谓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呢?””
霍皖衣道:“无论如何,你我都无法将每个人的看法扭转。”
“说的极是。”梁尺涧颔首,“不过……若是放榜那日,霍兄名列前茅,可要请我喝酒。”
霍皖衣并未推辞:“自然。”窅殀、
他答得泰然,倒让梁尺涧怔了怔。
片晌。
梁尺涧低声笑罢,道:“看来霍兄很是自信。与霍兄相比,我倒显得一般了。”
直到晚霞染遍穹苍,梁尺涧方起身告辞。
送行之后,霍皖衣回到屋中,换了件外衫,打算出门吃个晚饭。
谁知他刚走出门,门前街巷居然停着一辆做工精致的马车。
霍皖衣抬眼望去。
那轿帘被一柄折扇挑开,谢紫殷懒懒靠坐其后,露出的脸俊美风流,好似一幅画般。
见他默然不语,谢紫殷道:“看什么?上来。”
惊讶片刻,霍皖衣还是登上了马车,撩开帘子进去。
只是他还未坐下,已先被谢紫殷抱了满怀。
他惊讶一瞬,忽而唇齿被那柄折扇压住,下意识将之含在齿间。
谢紫殷眉目带笑,语声温柔发哑:“真乖,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这里很安静,一点点声响,可都会被别人听见。”
碧空如洗,晴昼万里。
今日正是小试放榜之时,自晨光微亮,便已有人群围压的势头,不出片刻,更是里里外外围堵得水泄不通。
更有甚者,连家中长凳也拖了出来,踩在凳上直仰头。
那些心思活泛的商贩,早早儿就立了个铺子,兜售起包子面条,打着新鲜美味的口号,吵吵嚷嚷,却要比交头接耳等候放榜的学子们更大声。
一辆马车不近不远停在街边。
撩开帘子,透出里面一双人影,正是霍皖衣与梁尺涧。
手中拨弄棋子,梁尺涧端详片晌霍皖衣的神情,淡笑道:“今日霍兄请客,可要带我去盛京的三宝楼,听说里面的招牌菜名唤‘海纳百川’,是盛京最有名的菜品。只是一口便让人回味无穷。”
“梁兄就这么确信我会请客?”霍皖衣反问。
“反正我是拿不到头名了,”梁尺涧不甚在意地应他,“我一贯不认为自己的文采有多惊世绝佳,顶多算个中上等,上上等是够不上边儿的。”
梁尺涧放下棋子,舒一口气,又道:“所以我今日,可是指望着霍兄请客,一试盛京美食。”
霍皖衣却没相信。
“我以为梁兄还是来避难的。”
梁尺涧不由得沉默。
“……难啊,”他皱眉摇首,“平日里他们对我冷嘲热讽,也便罢了。今日放榜,我若是还留在那儿,怕是要被他们挖苦死了。”
笔墨文字中长大的人,说话未必都是尽善尽美的。
梁尺涧还算能将闲言碎语抛之脑后的。
可世上不是你不想不愿,就不会被人找麻烦,既然不想被人破坏心情,那便只能出来避难。
梁尺涧道:“所以我来寻霍兄,也是迫不得已。”
他三番两次叨扰,心里亦是甚感不安。
霍皖衣倒不在乎这些:“都说是朋友,梁兄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一语落了音,街巷忽而传来惊呼声。
是官兵出行,正来此张贴小试的名榜。
名榜从左至右地铺平展开,最后一块张贴上时,人们蜂拥而去,往最上头送去目光。
眼慢的还在看。
眼尖的已拍着大腿喊开:“小试头名!霍皖衣!是霍皖衣!”
“谁是霍皖衣?”人群里无数个声音跟着喊。
好似一叠叠声浪从中涌出。
由远及近,透过人潮人海传到了马车之中。
又是一颗棋子落定。
梁尺涧听着马车外的询问喊叫,微笑道:“看来霍兄必然要请客了。”
霍皖衣道:“梁兄不好奇自己的名次?”
“不好奇,因为我必定名列前五。”
“哦?何以见得?”
“如果我没有名列前五……霍兄,那我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马车上,和你闲情对弈,而是跪在我家的祠堂里吃板子。”
他语声悠然,坦坦荡荡,不闻丝毫不快。
霍皖衣轻笑:“以梁兄才情,名列前五还是说得太少,何不大胆几分——名列前三如何?”
梁尺涧勾起唇角,正欲作答,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嗤。
“这名字你觉不觉得耳熟?”那发出嗤笑声的人在问。
另有人答:“当然耳熟,不是和那个什么霍皖衣一样吗。”
“你说这霍皖衣……真的不是那位霍皖衣?”
“这可说不准。”
又有第三个声音钻出来:“说起来也很古怪,怎么偏巧有个人叫霍皖衣,还拿了头名。”
“嘁!该不会是那些考官……揭封的时候看到这名字,故意给的头名吧!”
“那可不好说,倒是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霍皖衣这名字听着就觉得晦气,谁家父母会为自己孩子起这种名字?”
“……还真是!难道真的是那个霍皖衣?”
有一人咳了两声:“就算是吧……我们还能告他不成?”
“哼,不过是贴着那个谢相罢了,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不能让考官们给个交代!”
“说得对!我们人多,怕什么,难道还能为了一个丞相,就责罚我们所有人吗!”
“去学府找他们要说法去!”
“快……我们都去!今天谁要是不去,那就是怕了这些徇私舞弊的贪官污吏,不配入朝为官!”
这番言论越说越急,不少人随之响应,吆喝着要去学府里问一问考官。
霍皖衣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梁尺涧却撩开帘子,语调和缓道:“诸位不是糊涂了?纵然这只是小试,前三名的文章亦是会张贴出来的,诸位若有什么疑惑,何不看过这位霍皖衣作过的文章再说——就这么随随便便叨扰考官,怕是会落得个不尊师长、藐视官员的罪名。”
他字句声音虽温和,其中深意却铿锵有力,不容忽略。
短短一段话,就将方才还群情激奋的学子们叫停了脚步。
其中一人道:“……这位兄台所说,亦有道理。”
最先出声的那人却挤出人群,冷眼瞪视:“我当是谁,原来是梁兄。”
梁尺涧的目光落在此人脸上,略略拱手,神色也冷淡许多:“原来是朱兄。”
“既然是朱兄领头,那我便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了。”他语声跟着变冷,“我奉劝诸位,什么人的话该听,什么人的话不该听,我等读圣贤书,晓君子义,可以良善正直,却决不能偏听偏信。”
朱易才吊着眼睛道:“梁尺涧,你在说什么!”
这人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显出刺耳,霍皖衣借此时候看他。
能递上引荐信的人,模样至少要白净周正,这位朱兄远看来,也算是个清秀白净的书生。但是他眼睛细长吊梢,颇有几分阴狠,全无什么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
他形容不佳,这般说话时的神情几分怨毒,梁尺涧却不退让:“朱易才,我的意思你不明白?你事事只爱背后编排人,却不肯正面对质,这岂是君子所为?”
朱易才冷笑:“哦……你是在生气我把实话说出来了!兄台们可知……这位梁兄,他与我皆是勤泠人士,看中我的名气,他与我一路上是称兄道弟,说与我是同乡。等到了盛京,结识的人多了,他便又对我说与我志趣不同,就此与我断交。”
梁尺涧道:“我为何与朱兄不再是朋友,朱兄不应该比我更明白理由?”
朱易才的眼神略有躲闪,可他依旧仰着头,尖声道:“我将你当朋友,才把自己的真心话说与你听,谁想到你别有想法,呵!这也便罢了……那日,我可是亲眼见到你跟着一个美人进了屋……梁兄,你倒是艳福不浅啊!”
“……朱易才,”梁尺涧声音极冷,“你说话如此口无遮拦,更是随意恶言诋毁他人,你这样的品性,若是真入朝为官,才是百姓之苦!”
朱易才张大嘴巴,深觉被这句话羞辱,怒意上涌,面红耳赤道:“你——”
他气得不行,干脆破罐子破摔:“梁尺涧!你就非要和我作对吗!今天放榜,你倒是在这马车里坐着,怎么,知道自己考不上?”
梁尺涧不为所动,淡笑道:“我有没有考上就不劳朱兄费心了。倒是朱兄这般急切,莫非朱兄没有考上?”
朱易才涨得脸红脖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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