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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夕成灰 完结+番外 (四字说文)


  见到霍皖衣推门而出,那人被他这张艳丽的脸惊艳,晃了下神。
  不过仅是片刻,那人便拱了下手,道:“这位公子……”
  言下之意,却是猜到霍皖衣不是巧合而来,更似是刻意推门而出,与之相见。
  霍皖衣眼带笑意,似极满意这份聪明。
  他侧过身,让出个位置,邀请道:“兄台方才的言语,霍某深以为然……不知霍某是否有幸,能与兄台一谈?也许于兄台而言,值得投契相交之人,便是霍某呢?”
  那人略有吃惊,却未多作迟疑,干脆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霍兄,请。”
  作者有话说:
  来了,那个男人来了。
  展某:是情敌吗(狂喜)
  莫少:那我岂不是有机会了(狂喜)


第47章 尺涧
  隔门一关,绕过屏风,两人相对而坐。
  那人自始至终温雅,一派君子气度,彬彬有礼:“鄙姓梁,名尺涧,敢问霍兄姓名?”
  霍皖衣道:“在下霍皖衣。”
  凡世间人,对这样一个名姓,大抵都不会觉得陌生。
  梁尺涧怔了怔,道:“……霍兄,竟与那人同名?”
  “世上奇事无数,如我这般同名同姓,也只是沧海一粟。”霍皖衣道,“还是因这三个字,梁兄便无意与我相交了?”
  “哪里哪里,霍兄言重了。”
  梁尺涧连声告罪,伸手为各自斟了杯茶,道:“是我一时失态,还望霍兄不要怪罪。”
  霍皖衣含笑举杯,两人茶杯相碰,他轻抿一口方问:“方才与梁兄对谈的是何人?”
  “是我一位同乡,新帝圣明贤德,广开科考,为我等学子大开方便之门,我们便是从勤泠赶赴而来,却不想虽为同乡,却不能志同道合,反而意见相左。”
  言及此事,梁尺涧摇首叹息,不忍道:“其实朱兄为人并无大错,只是既要考取功名,便应谨言慎行,谋定而后动。像朱兄这样的性子,耿直有余,却过于冲动。我与朱兄既然非是知己知音,便只能好聚好散了。”
  霍皖衣道:“我听梁兄言语,似对陛下十分推崇。”
  梁尺涧笑道:“不止我对陛下十分推崇,此次前来参试的人里,又有几人不念着陛下的这份恩情?陛下此次开科考,或许在顽固守旧的人眼里可称是‘大逆不道’,是忘了祖宗基业……”
  “可是真要说来,”梁尺涧饮了口茶,意味深长道,“这算什么大逆不道?”
  “梁兄意有所指啊。”霍皖衣抬手为他斟茶。
  梁尺涧道:“霍兄不也听出我的言外之意?”
  他们二人目光相接,皆是沉默。
  半晌,霍皖衣轻笑出声:“不错,梁兄的意思,聪明人自当懂,可不够聪明的人,纵然懂了,也爱装糊涂。”
  新帝登位,所谓的改朝换代,又岂是从前父亲传位于儿子这般简单。
  龙椅的主人换了新的。
  朝堂便也要重新来过——连同从前的忌讳、爱好,甚至罪行,都将以新帝的喜好来评判。
  要谈说新帝大逆不道,那才真正是贻笑大方。
  ……大逆不道,逆的又是什么?忘了祖宗基业,难道这高氏的祖宗,也是叶氏的祖宗么?
  这个道理,未必所有人都不懂。
  偏偏有些人懂,他们情愿不懂,在这流言蜚语里装糊涂,倒去做推手。
  好像以为如此言语,即可移天换日,把已改过的朝代,再改回从前。
  但这已不可能。
  答案显而易见,呼之欲出。
  梁尺涧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霍兄也是聪明人,却不是装糊涂的聪明人。”
  霍皖衣道:“梁兄以为,人不装糊涂,反而更好么?”
  “非也,”梁尺涧执杯而饮,意犹未尽,“装糊涂也要看是在装什么样的糊涂,有些人懂却不说,是聪明,有些人懂却不说,反而是在自寻死路。”
  “这般说来,真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糊涂,什么时候不该糊涂。”
  “然也。”
  梁尺涧手一拍桌,道:“霍兄与我,都是不装糊涂的人。”
  霍皖衣道:“那我与梁兄岂不就是朋友?”
  梁尺涧淡淡笑了,他举杯示意:“那霍兄何不再与我碰杯?”
  待碰杯后各自饮罢,梁尺涧道:“不知梁兄府邸何处?若得闲暇,某必当拜会。能与霍兄同游盛京,一赏天子脚下人情风貌,当是一桩美事。”
  霍皖衣挑眉轻笑:“梁兄以为我是盛京人士?”
  梁尺涧怔然:“莫非不是?”
  霍皖衣道:“我乃是昶陵人士,今次参考方在盛京落脚……不过,梁兄亦问得不差,我的确在盛京有一小小府邸,虽无多余厢房招待贵客,却有宽敞小院,能可与梁兄倚桌而坐,对弈闲谈。”
  梁尺涧灿然而笑:“如此甚妙。”
  桌案上纸页垒得如山一般高。
  揉着眼睛,各位考官可谓是挑灯夜读,竭力抵抗这昏沉睡意。
  主考官严泰是此次的三府总考,责任最是重大,他是日夜手不释卷,吃饭亦要翻阅学子作答的试卷,力求寻到出彩之人,为朝廷多作贡献。
  然而他翻来覆去,看过不知多少试卷,感想之愤怒,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这倒不是因为出彩的人太少。
  而是科考由来已久,写制艺的习惯如同刻在骨子里。
  许多试题,学子们答得出来,却偏偏答得眼花缭乱,看个许久,方才切中题中真意。
  更加之考官们堪称废寝忘食般审阅。
  又如何让严泰不恼。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我看了半天这位考生的答题,仔细一瞧,呵……竟才对照着题目答了几句话!剩下的全是在放屁!”
  “你这还好,且看看我这个……辞藻华丽,行文优美,读阅来实在赏心悦目,但仔细瞧瞧,竟是一个问题也没回答,比狗屁还不如了……唉。”
  “这篇好,称得上奇思,就是法子偏激了些,要是派去刑部,说不定还有些建树。”
  “……真要说奇思,谁能比得上前任大理寺卿姚心池,那才是个狠毒人物。”
  “嘁,论狠毒,还有谁狠得过那位!”
  “咳咳!”一名考官使了使眼色,“噤声!谁叫你提那个人的。”
  热闹一阵,屋中又重归寂静,仅剩翻阅纸页的声响,间或传来些许走动声,低低交谈着。垒得如山高的纸页一张张被抽出,印了红章的置于一处,被盖蓝章的被弃在一旁。
  过了两刻,便又多垒起两座山来。
  正当此时,忽而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那赶来的官兵还未及开口,众考官往门前一看,立时起身,放下手中试卷,行礼道:“见过刘相——”
  “诸位大人免礼。”
  已近初秋时节,夜里难免寒凉,刘冠蕴走入屋中,一身朝服未去,因着年事已高,早早儿就披上了一件外袍。
  众人让步,恭请他坐于上首,束手站立在旁,俨然是静听吩咐的模样。
  刘冠蕴道:“诸位大人继续看罢……本官是奉命前来,仅作监督之职,尔等取用何卷,皆凭尔等眼力……本官不会多作评判。”
  一干官员还是站在原地,迟迟未动。
  “嗯?”刘冠蕴笑眯眯捋着胡须,“还是说,诸位想要本官请谢相前来?”
  “不敢不敢!”
  他话音刚落,已有官员动身阅卷,额角冷汗尽出。
  “刘相说笑了……”
  “是啊,刘相在此,我等心中甚安……”
  眼见着考官们重新翻阅试卷,刘冠蕴满意颔首,眼尾皱纹略深,与他神情呼应,又似在思索什么。
  严泰此时捧着纸页,低声道:“刘相大人……”
  刘冠蕴回过神来,应声发问:“严大人有何要事?”
  严泰道:“……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等?”
  刘冠蕴道:“本官已言明,此次本官只是监察,并无任何吩咐。”
  严泰又将声音压得更低:“……那您的表侄孙?”
  “哦?”
  刘冠蕴面色不变,依旧笑意深深,“以尺涧之才,难道还能过不了这一小试?”
  严泰道:“这……”
  “莫不是真过不去?”
  “自然不是,”严泰低首,“只是……此次小试亦有排名,我等已先行做了排名,若之后无更出彩的试卷,便由这几人争夺透名。梁公子亦在其列……不过——”
  “不过什么。”刘冠蕴沉声,“有话直说即是。”
  严泰道:“不过梁公子的做题虽妙,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之更绝妙者亦有,所以梁公子,怕是……排不上头名。”
  “排不上便排不上罢。”
  刘冠蕴不甚在意道,“他最是骄傲,别看他平时谦虚,心气儿其实高得厉害。他若是技不如人,自会认输。谁要是帮他赢了,他反倒更觉丢脸,指不定要怎么坏事。”
  严泰闻言,放下心来,笑道:“那我等便安心了。”
  “说来……刘相却是不知,此次小试还有桩奇闻,这争夺头名的人中,竟有一人与那霍皖衣同姓同名——”
  刘冠蕴捋着胡须的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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