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教小姑娘出去了。
陈岁云道:“你打她了?”
“不挨打不成器。”秋锁云道:“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新式教育理念,你我那时候哪个没有打断过几根藤条?”
陈岁云笑道:“我也没说什么。”
秋锁云喝掉了一杯茶,与陈岁云一起出门,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练功的大大小小。秋锁云看着这样欣欣向荣的场面,浑身都是舒坦的。
“陈玉华呢?”陈岁云问道:“怎么不见他?”
“他师父前两天摔倒了,他给他师父拿药去了罢。”秋锁云顿了顿,道:“陈玉华那个相好,就是那个韩家小姐,已经走了?”
陈岁云点点头。
秋锁云道:“她走的时候也没跟陈玉华打声招呼。”
陈岁云有些惊讶,这件事他不知道。
“陈玉华看上去还很正常,但我总觉得少了点精气神。”秋锁云摇头唏嘘。
韩璧君的不告而别为这个故事划上了结尾,她倒没有步她哥哥的后尘,没有许诺陈玉华什么。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么?韩璧君的不告而别会成为陈玉华的执念么?谁也说不好。
“你呢,你现在做些什么?”秋锁云问他。
“什么也没做,我手下还有些闲钱,足够吃喝一阵子。”陈岁云道:“我倒有心做个生意,可我对这个一窍不通,思来想去,不如把我那几处宅子租出去,也是一笔进项。”
秋锁云酸溜溜地看着他,“我单知道你有钱,没想到你这么有钱。”
陈岁云哼笑一声。
陈岁云在春景班吃了午饭,午后他们开始准备晚上的演出,陈岁云就溜溜达达回了家。
此时正是后半晌,阳光暖和又不至灼热,陈岁云走进弄堂,堂口或是转弯的地方有几家油盐酱醋的铺子,棚户门口有几家的佣人在晾晒衣服,说些闲话。小孩子们放学回来,在巷子里追逐打闹。青砖铺成的地面上,有年轻的夫人小姐搬来两把椅子,凑在一块缝补聊天。
陈岁云在这弄堂里还算有名,人家都知道弄底来了个大户人家,每日不见他出门工作,衣裳鞋子却都光鲜亮丽。他回来时必定拎着东西,偶尔是一兜新鲜水果,偶尔是两盒西式点心,裕丰园送饭菜的伙计总敲他家的门。
陈岁云家门口,有人搬来张桌子打麻将,四下凑了不少看的。
陈岁云也凑过去,“来来来,我玩一把。”
陈岁云对面坐着个裁缝,上了年纪了,每天穿衬衫踩皮鞋,是个十分风趣的小老头。另外两位都是不用工作的太太,一位姓孙,一位姓卞,都是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
有挑着担子买干果的货郎过来,陈岁云掏出一块洋钱,各样都买了一点,放在麻将桌上,大家自取。
陈岁云打麻将很利落,也很大方,跟他玩起来很过瘾,因此大家都愿意跟他玩。
“陈先生,听没听说西边那户人家的事情啊。”
陈岁云摇头,“我才搬来多久,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要知道,说给我听听啊。”
孙太太笑起来,道:“我们也不是那等好嚼舌根子的人,你要不知道就算了。”
陈岁云道:“哎呀,你就说给我听听嘛,大家都不外传的。”
孙太太于是立刻道:“西边那户刘先生家,儿子和媳妇去年离了婚啦,结婚三年了,就因为生不出孩子。后来,那姑娘就嫁给了咱们弄堂东户的赵先生,上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
卞太太道:“改嫁后三个月就怀上了,到今天顺顺利利的生下来,长得跟赵先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下好了,你说是谁生不出孩子啊。”
陈岁云笑道:“这可是件大好事,要包个大红包给赵先生。”
“不急,”孙太太麻利的抽牌打牌,“赵先生正挨家挨户送请帖,请吃满月酒呢,你倒时候再把红包送过去。”
陈岁云点点头,笑问:“请不请刘先生啊?”
众人一齐大笑起来,道:“陈先生太促狭了。”
麻将打了几圈,弄堂里时不时有人路过,该是下班的时间了,弄堂里的租户渐渐都回来了。有出去找工作的大学生,有洋行的实习生,或是销售员,总之一脸疲惫的回来。
陈岁云赢了一把,干脆地撂下牌,打了几声招呼便起身回家。
等陈岁云一走,他立刻变成了这些邻居的话题中心。对于他的倌人身份,大家都知道,一开始惊讶过后也渐渐算不上新鲜新闻,只偶尔酸一酸他舒适无忧的生活。
第38章
芙蓉里住着很多人,陈岁云家旁边就是那位裁缝的家,他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了,现在只跟两个租户同住。再往旁边就是一户姓卞的人家,卞先生在医院工作,卞太太以前是护士,后来辞职在家。她看着很年轻,其实儿子都已经十七八岁了。
卞家儿子与他父母的关系似乎不好,时常能听到一家人争吵的声音。陈岁云出门时碰到过他一次,他跟许多同学一起,手上拿着传单和横幅,像是要去参加游行活动。
那天陈岁云在裁缝的麻将桌上玩,大家说夏天快到了,要到裁缝那里做新衣服,问陈岁云去不去。陈岁云衣服有很多,不打算凑这个热闹。
孙太太劝道:“以前的衣服就是没怎么穿,也已经过了款式了,要做新的才好。昌明布庄又来了批新布料,我才跟我妹妹约了要去挑呢。”
陈岁云笑着应和,道:“等我有空了,我也去看看。”
众人玩到傍晚才散,陈岁云回家吃了饭,刚要放水洗澡,就听见院门被敲响。他披了一件单衣下楼,见门口站着卞太太,头发散乱着,哭的梨花带雨。
孙太太站在她身边,见卞太太哭得说不出话,就对陈岁云解释道:“卞小先生呀,晚晌和他爸爸拌了几句嘴,跑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卞太太说她儿子在家的时候时常提起你,陈先生,你有没有见过他?”
陈岁云摇头,道:“我同你们一起找找罢。”
卞太太连忙点头,陈岁云回身拿了手电筒,穿好衣服出来。弄堂里的人都出来找人了,手电筒的光线晃来晃去的。
陈岁云与裁缝孙太太几个相熟的走在一块,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众人慌作一团,等枪声过后,大家大气不敢喘,弥留一片死寂。
卞太太几乎哭的站不住,裁缝出来劝道:“哎呀,你不要担心,这是常有的事情。不是黑帮火拼就是警察在抓人。”
裁缝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对这些事情摸得很熟,孙太太也从旁劝慰,好歹劝住了哭声。
陈岁云走到裁缝身边,道:“我搬过来这一两个月,还是第一次听见枪声呢。”
裁缝看了眼卞太太,走了几步才对陈岁云道:“咱们这边是租界边沿,常有帮派在这儿活动。我听我女婿说,这一阵子,上海滩又不太平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卞小先生?”
“他一个小孩子,总跟黑帮扯不上关系罢。”
众人又找了一阵,忽见一个身影匆匆跑来,陈岁云拉住一看,正是卞家的小儿子。
卞小先生大约也是被枪声吓住了,匆匆忙忙跑回家来,面色惨白。
卞太太一见儿子,立刻哭得跟泪人一样。另一个方向听见动静赶来的卞先生见了儿子,又气又怒,立刻上手就要打他,被众人劝下了。
孩子找到了,卞家夫妻俩领着孩子回去,众人也都道:“散了罢散了罢,回去睡觉了。”
陈岁云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也不再想泡澡的事情,倒头便睡。结果这一觉睡得很好,早晨起来神清气爽。他换好衣服出门,到拐角的一家早餐铺子吃早饭。
孙太太领着小女儿,见了陈岁云,笑道:“陈先生今天起得早啊。”
陈岁云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坐在小板凳上,道:“您也早。”
孙太太本来买了早饭就要走的,但是碰巧看见陈岁云来了,就也跟着坐下,道:“陈先生,你知不知道昨天卞小先生为什么跑出去?”
“不是说和他爸爸拌嘴么。”
“哎呦,总要有个由头罢。”孙太太左右看了看,道:“我听说啊,是卞小先生出去参加游行活动,差点被学校开除啊。”
陈岁云夹起个包子,“这不至于罢,游行的学生那么多。”
孙太太一脸不赞同,“依我说,学生就老老实实在学校上课好了,管外面的事做什么。他们几个学生,还能把天翻了呀。”
孙太太是很有八卦信念的,她的小女儿一直拽着她要回家,但是孙太太只顾着跟陈岁云说话。
陈岁云听她说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昨晚那一阵枪声,到底是为什么事?”
孙太太道:“这些事情我怎么晓得。”
陈岁云笑着捧了她两句,“要是孙太太还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
孙太太就笑,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是为名利码头上停的东西,好多人都在抢呢!”
“码头?”陈岁云道:“是洋货罢,什么样的洋货能引起那么大动静。”
孙太太哼了一声,很鄙夷的样子,“不过是鸦*膏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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