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彰暗赞自家四哥的先见之明。扫了眼伙计,要不了命的伤,遂一拉白玉堂,“走,四哥有话说。”
☆、狄凯
一路形急于色。
白玉堂进得客栈,便迎见赵翎焦急的眉眼,蒋平锁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四哥,知道猫儿在哪?”
蒋平看见白玉堂,暗中苦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又一转念,自己不是明明希望他马上回来商量权宜之策的吗,摇头自叹,自家五弟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失了章程。
遇到御猫之前好像没有过的……
“四哥!”
忘记了,白玉堂从来有失耐性。
斟酌着开口:“老五,我怀疑一个地方,但是你我,都去不得!”
“什么地方?”
“党项使节的驿馆!”
“四哥,你的意思是猫儿……?”白玉堂话说了一半,转身就走。
“回来!哪去?”蒋平厉声一喝,白玉堂倒也忌惮几分,硬是相对安顺的顿住了步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去开封府求助包大人。”
赵翎看着他一心系在展昭身上,有莫名的感动和冲撞,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憧憬,如果现在涉险的是自己,他也会如此紧张该多好……
蒋平摇头,“倘若展昭真的被关在那,你我纵是有本事,也难施展,不要说元昊本就是狼子野心,稍有差池一个行刺使节意欲兴起战事的帽子扣下来,你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再则,你当元昊是吃素的?他会把展昭放在明面上让你去救?保不准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一旦动起手来,在大宋的地境上,分明就是助涨了他谋反的气焰和口食!”
白玉堂赤红了眼,“这也不行那也不是,你说该怎么办!”
蒋平道:“你急个什么劲儿,总要确定展小猫是不是被关在那里!”
白玉堂道:“这有何难!”
蒋平捻着山着须,望着赵翎。
赵翎马上会意,急道:“你们快说,我能做什么?只要能救展昭我没问题!”
白玉堂别有深意的看向她,“丫头,如果展昭真的在西夏驿馆,回去找你的皇帝哥哥想办法!”
“好,赵翎答应的痛快!”对上白玉堂坦然挚诚的信任,她无措的低下了头,捉住衣角。
可是白玉堂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转向蒋平:“四哥,我现在就去。”
蒋平不再玩笑,正色道:“不管发生什么,先回来商议后再说,此事非同小可。”
白玉堂淡淡一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蒋平不屑道:“哪次跟那猫儿有关的事上你有过分寸!”
白玉堂横了他一眼,眉稍微挑,“四哥,皮痒了是不是?”
蒋平不理他,“去去,正事要紧!”
“等我。”音未落,人已无踪。
江湖人如果说起碰到的倒霉事,莫过于得罪了锦毛鼠白玉堂这个狠角色。
因为,锦毛鼠想去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做到防患于未然,锦毛鼠想找的东西,也没几个人能藏得住。
西夏驿馆的防范再严密,对于白玉堂也是轻而易举。
何况他只是打探消息,并非救人,只需确认展昭是否在这里。
白玉堂有头脑有功夫,这个问题便很简单。
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回到客栈,“二哥四哥,我们分两路,丫头去求皇帝,我们回开封府找包大人!”
韩彰道:“你确定展小猫在驿馆?”
白玉堂点头,“我虽未见到他,但是可以确定。”
商量妥当,四人即刻起程。
蒋平韩彰各乘一骑,再三斟酌下,赵翎理所当然落到白玉堂马鞍之上。
白玉堂将赵翎扶上马鞍,自己一跃而上稳稳环在身后,马僵一紧,白马扬开四蹄纵横驰骋。
白衣,白马,远远的赶超蒋平韩彰的坐骑。
马背上的两个人,男的风流潇洒,女的娇俏灵动。
风景如画。
纵横间,从未有过的兴奋一丝丝冲淡赵翎的忧心,她闭上眼感受呼啸而至的风带来的刺激冲荡,感觉自己的脊背一次次不经意间撞上白玉堂宽阔紧韧的胸膛时萌生的异样向往。这种感觉很奇妙,宫中人的百般娇纵,展昭的细心呵护,皆未有过如此的心喜贪恋和向往满足,她小心翼翼的尝试向后靠,靠近白玉堂,隔着衣衫体会白玉堂身上的清新气息和温热体温,将身子更深的缩进白玉堂驭马的臂弯,马儿纵跃间两种不同韵致的体温紧紧撞在一处,她逃也似的慌张前倾了身子,心如鹿撞。
浅浅的笑,白玉堂与自己见过的所有人不一样。
他亲切的喊自己“丫头”。这一点中规中矩的展昭无论如何做不到……
身后蒋平韩彰跟上,她迫使自己的心平静,迫使自己逃避。
逃避自己喜欢白玉堂的事实。
党项游牧,善骑射。
能跟元昊来的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彪悍骁勇。
驿馆周围守卫森严,草木皆兵。
驿馆内。
元昊手里摆弄着一只狸猫,大力下狸猫不断的挣扎惨叫,他冷笑,“你们真是有用啊,这是刺客?”
垂首而立的年轻侍卫将头埋得更低,“有人听见异动……”
元昊莫名其妙了失踪了两日,是以这猫才交到元昊手里,总算是对刺客一事有个交待。
元昊脸色一变,低下头,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爪痕,他森然笑着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找死!”
目色一厉,手上的力道足以捏碎一个人的喉骨,猫的徒然挣扎惹得他勾起唇角,冷酷的笑。
狸猫头骨碎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年轻侍卫听得到,他钉在原地,头埋得更低。
元昊抬头,仿佛说一件非常贴心的言语:“你,把它吃了!”
侍卫抬起头,惊恐,难以置信。
但他的面部变化收的很快,下一秒,俯首在地,叩谢。
之后,他竟真的双手过顶郑重接下这腥软的尸体,当着元昊的面将其撕扯开,就肉饮血。
元昊凶桀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唳,笑道:“味道如何?”
年轻侍卫抹过唇边血渍,恭敬一拜。
旁人看得本该欣慰的,元昊却眯起眼,将他重新打量,“你叫狄凯。”
年轻人点头。
元昊道:“你还有个弟弟?”
狄凯目光未变,点了点头。
元昊笑:“听说他死在开封府大牢?”
狄凯的眸光暗下去,深沉的眸子骤然而逝一抹恨意,点了点头。
元昊又笑,“现在给你个机会,可愿意把握?”
狄凯终于抬起头,眼中异样的神采,元昊理解为他在期待。
他确实在期待,只是期待的内容有所不同。
期待见展昭……
元昊在前,狄凯在后,保持着两人之距。
转开机关,步下暗室,狄凯只觉得心内沉闷压抑到了承受极限。
开了门上精钢锁链,打开暗室的门。
入目的一刻,狄凯闭上眼。
他不想看,不忍看。
他自然知道谁在里面。
因为他便是为了这人而来。
为这人回到地狱!
展昭已不是展昭,他再也收聚不起往日的英气神韵,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深深嵌入麦色的肌理线条当中,反反复复的折辱摧残使得伤口已溃烂,流出的血水凝结,便又有新的血液覆盖。
元昊知道用怎样致命的薄弱摧残一个人的意志,为了不让这伤口愈合,他刻意反复为之。
他已走到展昭身前。
展昭浑然不觉,如若不是胸腔还有起伏,狄凯真的会相信他死了。
元昊扣住展昭下额,迫使他抬头,于是,狄凯看到了展昭的脸。
那张脸还是好看的,只是无半分血色,呈现出脱力的惨白,连他的嘴唇也仿佛是惨白色的,衬得唇上干裂的血口子突兀狰狞。
展昭艰难的呼吸,艰难的睁开眼。
狄凯看见他对上自己的目光暗了暗,虽知这是理所当然的神情,胸口还是不不可抑制的一痛。
元昊笑了,“狄凯,这个人,你可认得!”
狄凯不敢垂下视线,僵直的点了点头。
元昊收回手,展昭的头便又低下去,回避他不愿见到的事实——狄凯还是回到了西夏。而他却不知,狄凯因何回来。
“狄凯,现在这个人交给你了。”元昊笑的很冷,冷得狄凯的血液仿佛凝住。
狄凯明白元昊的意思,也自然看得出元昊的手段。
他缓缓的走近展昭,节奏慢的想就此顿住。心中明明急切的想要割断他周身绳索,却要带着嗜血残忍的笑在他身上最痛处再割一刀。
但狄凯这样做了,做的很好。
连元昊都在欣赏狄凯的手再一次掼入那反复重创之下已溃疡不堪的脆弱伤口,欣赏一次次犹如凌迟的折磨刻画在展昭脸上无以复加的痛苦。
于是,元昊想到那只狸猫。
如果展昭像那只猫一样奋力挣扎,他很可能的给他一个痛快,可是展昭偏不,没有徒劳的反抗挣扎,没有顺服的忍气吞声,他就如一棵松,即便剥了皮削了根,依然用最后的顽强带着藐视的嘲讽与挑衅生枝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