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马上要去美国领馆面试。”
向帅舔了舔嘴唇,为难地说道,“我爸的车子在下面等我,你放我走。”
“项帅!”
明哲被自己的吼声吓了一跳。
“你真的要走,你要抛下象棋,抛下向叔叔,抛下何门的那些人么?”
你要抛下我么?
在我为了你重返象棋棋坛之后,在我为了你蓦然心动后,在我认定了你是我一生一世唯一的对手、知己后,你居然说走就走?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向帅别过头去,紧紧地抿着嘴唇。
“放开我……”
说着,他用力将明哲的手掌挥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往病房门口冲去。
“项帅!”
明哲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别走!”
“求你……”
那宛如小兽的哀鸣的声音让向帅浑身一颤,止住了脚步。
别走,留在上海,留在中国,留在我身边。
如果说之前明哲还一度迷茫,对自己的心思还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确定的话,那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
他要向帅,只要向帅一个人。
他是男是女都没关系,他会不会下棋也没关系,他要的是向帅这个人,只是他,只能是他!
所以别扔下我,不要留我一个人。
扶着门框,向帅缓缓回头,眼睛闪闪烁烁,映出一片水光。
“明哲,你信我么?”
“信你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你都要去办签证了,你都妥协了不是么?
明哲紧紧地攥着拳头,心如刀绞。
“你信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么?”
向帅再一次问道。
“我能信你么?”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少年的眼睛亮盈盈的,他看着乐天在褚林林的搀扶下走到病房口。“我向帅从来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对我好的人,更不会抛下我的朋友、战友。”
明哲心中的本来快要熄灭的火苗“呼啦”一下又死灰复燃起来。
是啊,虽然这家伙总是故意气他,捉弄他,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向帅跨出房门,转头看向他的这群小伙伴们,眼神坚毅。
“你们等着我。”
————
一个星期后
“骗子……”
看着房门窗门紧闭,人去楼空的小洋楼,明哲咬牙切齿地一脚踢飞了路旁的易拉罐。易拉罐高高飞起落进了小洋楼前的石板路上与鹅卵石撞击,发出“当”地一声响。
明哲觉得还没发泄够,又抬起腿冲着黑铁栏杆连续踹了好几下,把栏杆踹的哐哐作响。
“师弟,你别这样。”
魏益谦双手插在兜里,一脸担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明哲这样暴跳如雷的模样,别说修养了,此时的他连基本素质都抛之脑后了。
“骗子,大骗子!项帅你就是个不要脸的超级大骗子!你无耻,你下流,轻浮,不讲信用!”
明哲就像是动物园里的黑熊,绕着小洋楼前的铁门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抓住铁栅栏冲着里头棕红色的大门放声喊道,“有本事你永远不要回来!”
北风呼啸吹起地上的落叶,回答明哲的只有地上树叶扑簌扑簌的声响。
说什么让我相信你,原来都是缓兵之计。
这家伙前脚拿到签证,第二天坐上飞机就跑了,连夜跑的路。
明哲乍听到他师兄这么说,根本就不相信,直到他俩一路飞驰到小洋楼门口,望着里头人去楼空的萧索模样,他这才不得不接受,自己被项帅那家伙给耍了。
什么有始有终,什么给我一个交代,原来都是骗我的,就是为了从我手底下溜出去面试签证搬出来的缓兵之计罢了。
这小子不光下棋的时候骗人,原来他在棋盘之外的骗术比赛场上要来的更加高明,明哲简直想要给他搬个奥斯卡影帝奖。
“骗子!我再信你说的半个字,我就是头猪!”
明哲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头,隔着铁栅栏往院子里砸去,幼稚至极。
“哎……”
魏益谦站在车边,晃了晃皮手套,脸上的表情既无奈又好笑。
“这两个小冤家……”
他心说项帅走了是坏事也是好事。
趁这个时间也能让明哲彻底冷静下来,反思一下这段少年人的情感,到底是真心真意的全然托付,还是一时之间的意乱情迷。
望着师弟萧索寂寞的背影,魏益谦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双手插兜抬头望着小洋楼对面的橘中里。
虽然他自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不过心里仍旧希望这个小师弟能过上属于“普通人”的幸福人生,娶妻生子,不辜负师父和师爷的期望。
与此同时,与小洋楼一街之隔的向家,向奶奶脚步轻快地走上楼梯,满脸春风,双手因为兴奋而不住地摩挲着。
“喜事,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进客堂间里,向奶奶对着丈夫的遗诏笑得合不拢嘴。
“老头子,阿拉前进的婚事总算有着落了。有一桩天大的好姻缘要落到你儿子头上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向帅:拜拜啦各位~~
第105章 生日来客
大年初二
送走了今天最后一波拜年的亲戚, 明哲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卧室。
躺在冰冷的大床上,右手搭在额头前,明哲听着门外母亲和保姆阿姨收拾碗筷的声音, 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玉衍。。
上海的冬天实在太冷,哪怕开着空调都有阴丝丝的冷风在房间里窜来窜去, 裹挟着江南特有的湿气, 不经意地钻入骨头缝中侵入四肢百骸。
“阿哲,你睡了么?”
明哲妈妈李颖在客厅里喊道,“你大师兄打电话来了,快起来听一下。”
魏家人今年都没在国内过节, 目前全家都在德国。魏老大在那边动完了第一轮的手术,后续治疗加上术后疗养, 估计会在德国住上半年之久。
明哲半支起身体,拿起放在床边的话机。
“师兄, 不是昨天刚打过拜年电话么。”
把话机贴在耳边,明哲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快些, 符合节日里应有的气氛。
“小没良心的,师兄这是掐着点跟你说生日快乐呢。”
电话那头, 魏益谦低声笑道。
明哲抬眼望向书桌上的反射出盈盈绿光电子报时钟,暗色的眼眸随着窗外不断升腾的五彩烟花一起忽明忽灭。
再过十几分钟就是2月9号了。明哲即将迎来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师兄, 你掐错时间了, 我这儿还没到9号呢。”
明哲左手拿着话机,右手不自觉地开始摩挲指尖。
整个过年期间,明哲都很烦躁,只是碍于父母亲朋在场无法表达。
明家过年历来热闹,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 明秋桂和明奕仙的弟子们会按照辈分年纪挨个上门拜访, 黑石公寓日日高朋满座。他作为明家的第三代,不得不跟在爷爷和父亲的身后一起陪同应酬。
尤其是今年,得知他重新回来下象棋,那些叔伯前辈们都纷纷向他表示关心,拉着他说个不停。
往年若魏益谦在的话,还能为他分担一些。比起木讷寡言的自己,大师兄面对这种场面一向游刃有余。
只可惜……
明哲眼神黯淡。
“那个家伙”走了,大师兄也不在国内,这个新年似乎注定过得惨淡且心烦。
“咳……是么?那师兄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对了,我让张秘书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收到了么?”
“师兄,我正要和你说,那个手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明哲坐了起来。
年三十一早明家的人都在准备过节,突然魏益谦的秘书小张登门拜访,送来一个大大的礼包和一个小袋子,说是他们老板去德国之前吩咐了的。大礼包是魏益谦每年按照规矩送给师爷师父和师娘三节两寿的贺礼,小纸袋里则是给明哲的十八岁礼物。
明奕仙看那纸袋外表平平不甚贵重的样子,也就放心让明哲收下了。
从大年夜一直忙到初一夜里,明哲这才有机会打开纸袋,谁知道里头居然放着一只一看就很名贵的腕表。明哲去网上搜了一下,被这块蓝宝石手表的价格吓了一大跳。他怕父亲责怪,不敢告诉明奕仙。如今魏益谦正好提起,连忙表示这个生日礼物太贵重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
“一个好的棋手,不但可以掌控战局,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时间。”
电话机里传来魏益谦的低笑声,“师兄希望你能抓住光阴。”
明哲起身,打开抽屉把放有手表的纸袋取了出来。
书桌的灯光将表盘上的钻石照耀的熠熠生辉,冰冷的光芒映入明哲黑色的瞳孔,像是一朵朵散开的雪花。
高贵,冰冷,孤独。
明哲不由得觉得好笑,他这个大师兄时常做惊人之语,时间又哪里是人可以抓住的东西。
“下个月的个人赛,师兄你还赶得回来么?”
“回来是肯定会回来的,公司里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至于比赛……看缘分吧。”
魏益谦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