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离开小广场往回走,夜渐渐深了,路上的车也慢慢变少。林雾秋说先送我回去,我问他怎么办,他说等下叫司机来接。
“你这么晚回去,宋禹川不会担心吗?”我问。
“不会。”林雾秋淡淡回答。
“哦……”
挖墙脚讲究的是一个循序渐进,我尽量不在林雾秋面前说太多宋禹川的坏话,好让自己看起来善良懂事。晓。櫻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塞不满一个箱子。每到这时候我就会理解人们对房子的执着,没有房子的话,人好像总是漂浮着的。
当然了,漂浮着也没什么不好。
磨磨蹭蹭收好行李,时间刚好走过零点,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令人难以入眠。我干脆起来穿上衣服,爬上楼顶去淋雨。
这座城市没有很高的建筑,坐在楼顶,我可以望得很远。
我曾经以为我喜欢下雨,直到到了阿姆斯特丹,一年十二个月有八个月阴天害得我差点抑郁,我才知道我不是喜欢下雨,而是喜欢被冲刷。
忽然想起离开那天也是小雨,我拖着行李箱下楼,和宋禹川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问:“还回来么?”
我笑笑,说:“不了吧。”
沉默片刻,宋禹川说:“好。”
那是我们最后一场对话。
第9章
托宋禹川的福,时隔多年我又坐了一次头等舱。
昨晚没睡好,一上飞机就开始犯困,虽然很想趁宋禹川和林雾秋都在的时候搞点什么事情,但头等舱的床又软又舒服,我纠结很久,还是被睡觉的欲望战胜搞破坏的欲望,关上门拉上被子蒙头大睡。
落地时是国内的深夜,再次回到熟悉的城市,我没有传说中那种久别故土的感慨,只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好热。
“你住在哪,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宋禹川说。
他一问我才想起来还没有订酒店,可能潜意识里我还觉得回国自然要回宋家,但我忘了宋家已经分家了。
“随便吧。”我刚睡醒,声音懒懒的,“随便什么酒店都可以。”
大半夜的,林雾秋不太放心,商量似的看向宋禹川说:“这么晚了……”
宋禹川移开目光装没看见,过了一会儿,我正要说要么我叫个车走,他忽然开口:“先回家吧。明天再说。”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挽住林雾秋的胳膊,卖乖说:“谢谢嫂子。嫂子你真好。”
林雾秋身子一僵,但没有挣开我。反倒是宋禹川闻声回头,冷冷地说:“放开。”
放开就放开。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松开林雾秋,低头摸摸鼻子,小声说:“对不起。”
林雾秋果不其然心软了,温柔地搭了一下我的肩,说:“没关系。”
我趁机又靠近他一点,制造一些似有若无的身体触碰。宋禹川看见了,目光愈发冰冷。
这是我第一次来宋禹川的新家,三层别墅,庭院大得能跑马,但似乎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像杂志里完美无缺的样板房。
我也不好第一次来就问东问西,乖乖跟着林雾秋上楼,把行李放好,说:“不好意思学长,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林雾秋对我笑笑,“早点休息,缺什么随时找我。”
我点点头,“嗯,学长晚安。”
我睡了一路,现在毫无困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吧台处有一个小酒柜,里面存放着十几瓶不同的酒,不禁感慨有钱人家果然不一样,一间客房都布置得这么周到。
看了看似乎都是很贵的酒,我挑了一瓶,加上冰块给自己倒了一杯。
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我又拖出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拎着一起去了阳台。
坐在夏天的夜风里,我一手捏着酒杯一手夹着烟,舒服地眯起眼睛。
宋禹川家连阳台都很大,有绿植,有小桌,有藤椅,还有绝佳的视野和风景。我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买个小房子,毕竟刚收到一笔不菲的入账。
算了算了,买房的念头转瞬即逝。我很难对一个地方产生长久的感情,更不可能就此安定,买房还是算了。
我站起来走到阳台边缘,靠在栏杆上眺望远处。忽然从安静的欧洲小城回到灯火辉煌的现代都市,我有点不太习惯,无意中低头,看见院子里似乎有一个人影。
那人抱着胳膊靠在藤椅上,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放空。
宋禹川。
从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不带感情因素评判的话,宋禹川这副皮囊是我欣赏的,哪怕他只穿睡衣,一身贵气也像刀光剑影一样凌厉。
我吹了声口哨。
宋禹川抬起头来,看见我一手拿烟一手拿酒,意料之中地皱起眉头。
我对他举了举杯,把杯底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转身回屋睡觉。
我和宋禹川无话可聊。
曾经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多,说过的话都寥寥可数。更别提现在四年不见,他还记得我的名字就够让我意外了。
第二天起来宋禹川不在,林雾秋说他已经去公司了。
别的不说,宋家人的自律和上进一直让我很佩服,哪怕已经赚了几十辈子花不完的钱,还是在勤勤恳恳地积累着新的财富。也难怪他们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学无术。
“对了学长,你现在做什么?”我随口问林雾秋。
面前的餐桌上摆着他亲手做的早饭,馄饨、虾饺、蛋卷、豆沙包,让人有种久违的亲切感。我喝了一口馄饨汤,比那天的鸡汤还要鲜,不禁想要是娶一个林雾秋这样的老婆,一定很幸福。
林雾秋拉开椅子坐在我对面,说:“在大学当老师。”
“哦?教什么?”我问。
林雾秋欲言又止,无奈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责怪地说:“你连我学什么都不知道。”
我……好像真的不知道。
我在宋家那几年林雾秋刚好在读博士,我们见面不算多,也说不上很熟。我连宋禹川在哪个学校学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他。
见我真的想不起来,林雾秋只好主动说:“我教工程力学。”
“哦。”我点点头,“很适合你。”
——适合个屁。我心里想。
他说文学史学艺术学我都能理解,工程力学我真的看不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宋禹川是学经济金融的,这夫妻俩没有一个和我对得上频道。
算了,我安慰自己,脸好看就够了。
“今天不用去学校吗?”我问林雾秋。
他无奈一笑:“现在是暑假。”
“对哦……”
我怀疑自己感冒没好昨晚又喝酒,脑子可能坏掉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林雾秋问。
“还不错。”我说,“床很软,枕头也很舒服,不过——”
“不过什么?”
我身子前倾靠近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不过床太大了,我一个人睡有点怕。”
林雾秋的脸近看更好看,眉毛干净,睫毛长而不翘,线条柔和但不女气,嘴唇颜色也是刚好的粉红,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我知道自己现在很不正经,如果对面是个脾气爆的,难保不会甩我个巴掌。还好林雾秋性格温柔有涵养,对我微微一笑说:“我让禹川回来时帮你买一只玩偶。”
“好啊。”我不慌不忙地接话,“我要和你同款的。”
这下林雾秋没办法再顾左右而言他,收起笑容说:“祁翎……”
我耸耸肩退回去,老老实实吃馄饨。
因为感冒断断续续总不见好,林雾秋担心我发展成肺炎,吃完早饭带我去了一趟医院。
国内的医生手段强硬,直接让我去挂水,还说我体质太差,最好喝点中药补一补。
我对中药的概念停留在滋阴补肾、备孕养胎,当着林雾秋的面被这么说,好像显得我哪里有问题一样。偏偏林雾秋还认真地考虑了这个建议,说:“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我才不要。”我压低声音反抗。
林雾秋很轻地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再不听话让医生给你开最苦的药。”
他现在终于有点老师的样子了。只不过是小学老师。
我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躺到病床上等待护士扎针。林雾秋带了电脑,坐在一旁打开文档写教案,虽然都是汉字,但组合起来我一句也看不懂。
“学长……”我闲不住,曲起手指碰了碰他的腰。
林雾秋脊背一僵,垂眸看向我:“怎么了?”
“我不想吊水,”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趁机蹭到他身边,“我怕疼。”
林雾秋又被我装出来的可怜样子给骗了,握住我的手,安慰我说:“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那你陪我。”我抱住他的腰,“不许走。”
林雾秋的目光流露出温柔,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嗯,好。”
第10章
林雾秋喜欢穿面料柔软的衣服,抱起来很舒服。直到护士推着推车进来,我才放开他,躺回去等着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