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只剩下方净澄,方净澄靠在玻璃墙上,眼睛一直往里面看,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醒。沈颐棠不醒过来他没办法安心去休息。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方净澄越发清醒,冰冷的风吹来也仿佛没有知觉。
忽然他看到病床上沈颐棠的手指动了动,又仔细看,他的手指又动了下。方净澄精神一振忙去找值班医生过来看。
方净澄在外面等着,见医生出来期待地问:“怎么样,他是不是要醒了?”
医生摇摇头:“应该是你看错了,病人的情况非常糟糕,要少打扰他。”
助理医师:“是啊,先生您还是去休息吧,我们护士会注意着的,一旦病人有苏醒的征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方净澄点点头并不准备照做,却忽然一阵晕眩。医护人员们忙扶着他去做检查。
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脑袋昏沉沉的,全身断裂开般的疼。方净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背的血管流入体内,输液瓶换了一瓶又一瓶,方净澄极力抗争着才终于睁开眼。
睁开眼并没有看到沈颐棠,而是陆栈站在他的床边,脸色复杂。
“陆栈,你怎么在?”方净澄的嗓子涩涩的,快说不出话来。
陆栈:“你烧了两天,医院通知了我哥,我就来了。”
“两天?那我哥他醒了吧?”医生说过,24小时内醒不过来,就可能彻底醒不过来了。
陆栈默了默,眼神躲闪着:“棠哥他。”
“他怎么了?”方净澄有不好的预感。沈颐棠本来身体就弱,又替他挡住了爆.炸,留了那么多血。
陆栈艰难地往下说:“医生昨天下了死亡通知书,他姑姑罗女士领走了遗体说是带回M国安葬。”
方净澄死死盯着陆栈,不敢相信地重复:“死亡通知书?”
“嗯,我和我哥都眼睁睁看到棠哥没了呼吸。”
“本来我说该留着你看一眼的,可罗女士说棠哥因为你才死了,她不想让棠哥再见你。”
陆栈还在解释着,方净澄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把扯开被子和手上的输液针,方净澄光着脚往重症病房的方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的。
陆栈跟在他旁边要扶他,都被推开。
直到找到重症病房,又见到沈颐棠的主治医生,方净澄才稍稍冷静:“沈颐棠呢?医生。”
医生被他揪着领子,一脸为难的:“病人已经于昨日清晨宣告死亡了,您的家人没告诉您吗?还是您想看下诊断记录?”
方净澄:“给我。”
医生:“您先放开我。”
方净澄松开他,看着他回办公室找出诊断记录本。
方净澄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不懂。他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他连最后一眼都看不到。
“净澄,你别这个样子,棠哥会担心的。”陆栈尽力劝说。
“他才不会,他恨我。”方净澄合上诊断记录,面无表情道。
“几点的航班?”
“罗女士昨天下午就飞走了,净澄。”
方净澄看着空了的重症病房,忽然眼眶一阵发热,他抬起头不让任何人看见。
“净澄,除了棠哥的事,沈家的事也得给你说一下。”
“不知道谁把沈叔入狱,还有棠哥车祸身亡的消息传出去了,现在沈氏的股票跌的厉害。”
方净澄一言不发回到自己的病房,将自己整个人盖在被子里。
病房外是刚刚赶到的卓明,沈氏御用的律师团首席,他拿着些文件等在外面。
过了好久,方净澄才让卓明进来。
“沈少,这些是小沈总让我交给你的。”卓明把手里的文件一起交给方净澄,“你先看看,不懂的问我就好。”
是沈颐棠的遗嘱,和他签好了字并经过公证的股权赠与书及其他一些财产的赠予书。
方净澄一页一页翻看着,目光落在最后的签名上,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沈颐棠手心的温度,沈颐棠真的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沈颐棠的人说要护着他了。
“没问题的话,您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卓明适时提醒。
沈颐棠把他的所有都留给了方净澄。
“公司的事您也不用担心,小沈总一早就找好了人,在您正式入职沈氏前会有专业的经理人帮您打理沈氏。”
方净澄静静听着,控制着颤抖的手在沈颐棠清秀好看的签名旁边签上自己的,与沈颐棠的签名比起来,他的字要潦草随性得多。
“还有其他的吗?”签完,方净澄问。
“没有了,您好好休息。”卓明起身告辞。
所有人都离开后,方净澄抱着腿看向窗外,太阳向西沉落,皎皎明月高升,明月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想起和沈颐棠坐在楼梯上赏月的夜晚。
那天他就骗了沈颐棠,那个护身符根本不是妈妈留给他的,只是他在路边小摊上随便买的而已。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两年的时间海城变化了很多,曾经的海城首富沈家已经渐渐退下,沈家新一代的继承人无意拓展商业版图,一心发展慈善事业,沈氏集团每年的收益除了该分给其他股东的和维持公司运营的,都用于沈氏集团旗下的慈善机构。
而没在媒体前露过面的新一任小沈总,从来不参加沈氏集团的实际业务,全权交给职业经理人,对家族事业可以说十分不上心了。沈家那座有名的老宅,在沈老爷子故去后也被拍卖,拍卖所得同样用于慈善事业。
这两年,沈家资助建设的希望小学、乡村图书馆、精准帮扶等慈善工程遍布全国各地,沈家当初的一些负.面新闻被彻底压下,没什么人再去关注,更没有人在意沈家还有个在蹲监狱的上一任继承人。
今天是沈晖执行死刑的日子,方净澄特意去了趟警局请当初办理这个案子的警官还有梁逢安一起吃饭。
吃过饭后,他开车往清宁镇去,和妈妈说下这个消息。
进入墓园时,方净澄远远地看着有个清瘦颀长的身影立着,日光下如一道不真实的幻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多啦,应该差不多扛过去了,今天疯狂码字赶榜。
第33章
蔚蓝色天幕下, 黑与白分明。
方净澄克制着心脏深处的颤栗,脚步变得沉重缓慢。
两年了,距离沈颐棠彻底离开他的世界已经两年了。久到方净澄已经习惯, 已经不会再主动想起他。
仿佛有某种玄妙的感应, 那道身影转过来,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冷白的面容一如从前, 只是更清冷淡漠, 看着没有一丝温度。
方净澄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大脑停止运转。指甲深陷进手心的痛感提醒他看到的都是真实。
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近到互相伸出手就能触碰彼此,可谁都没有动,隔着两年的时光对望着。
方净澄看着他, 目光细细描绘过他眉眼的每一寸, 他想说点什么,可所有的情绪挤压在胸腔里让他什么也说不出。
“好久不见,净澄。”熟悉的清冽的声音,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方净澄克制着,假作平静地回应:“是啊。”
沈颐棠看着他:“没什么想问我的?”墨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什么。
方净澄深吸一口气, 看着他的眼睛:“两年前医院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说你死了?”
“我爷爷生命垂危, 二叔急着除掉我继承家产, 我将计就计。”沈颐棠言简意赅。
闻言方净澄垂下眼眸, 把前后的事情串起来过了一遍:“你是艾德里安家族的人?”书上的笔记不是巧合, 沈老爷子重视沈颐棠也不是单纯因为亲情,还有近年关于这个神秘家族的新闻报道, 稍微联想下也不难猜, 哪本书里的主角没有个美强惨的身世呢, 止步于沈家还是有些局限。
沈颐棠并不意外:“是。”
方净澄又问:“你假死的事情陆修知道吗?”
沈颐棠:“开始不知道。”
话里的意思方净澄明白过来,陆修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如果今天沈颐棠不主动出现,他只会以为沈颐棠真的死了。
方净澄看着他脸上的淡漠,不由地涌起一股愤怒,一种莫名的、难言的、无法克制的情绪在燃烧他的理智。
沈颐棠死时,他愧疚、难过、后悔、崩溃,他感觉被世界抛弃,黑暗笼罩着他的生活,痛苦比之妈妈去世时更甚。如果那时有人告诉他沈颐棠还活着,他大概欣喜若狂。
可到了今天,在他痛苦过,已经接受沈颐棠离开时,沈颐棠告诉他都是假的,甚至他是被刻意隐瞒、不被信任的那个,被狠狠戏耍的感觉很不好受。
可他没有立场指责沈颐棠。他知道爆.炸时,他在车里对沈颐棠说的话沈颐棠都听见了,沈颐棠知道他是个骗子。
方净澄绷住脸伪装成平静:“这样,我知道了。”
方净澄把视线从沈颐棠身上移开,俯身将怀里抱着的白色花束放在妈妈的墓碑前,那里已经摆放了一束同色的鲜花,鲜亮的白色衬托得深灰色碑石上黑白色的照片更加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