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箱里有防弹服,你去拿过来穿上。”
方净澄迅速往后爬,拿过来两件,正要继续往驾驶座过去。
沈颐棠从后视镜看到阻止:“你穿上,留在后座,别管我。”
顿了下,方净澄快速把防弹服套上,拿着另一件看着驾驶座的沈颐棠。
道路的灯光不算亮,车身颠簸得厉害,方净澄可以清晰看到车窗外车身摩擦起的火光,看到子弹撞击在车窗玻璃上的冲击。
方净澄意识到,沈颐棠身上还有秘密,他所知道的剧情并不完整。但具体是怎样的秘密,现在也不重要。
方净澄知道,作为主角的沈颐棠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紧张地看看窗外又看看沈颐棠,蜿蜒的山路防护栏被挤得向外扩张,那几辆车不顾危险要将他们逼停。而在国内被明令禁止的枪械,不断地对着他们的车辆攻击,如冰雹般密集的子弹冲击而来,车身震颤着。
“别怕净澄,有我。”注意到他的不安,沈颐棠分出心神安慰,坚毅的目光里仅有一点对他的担忧。
方净澄深吸一口气:“没事,你专心开车。”这里的位置实在偏僻,最近的警局过来也要将近一个小时,不知道陆修多久可以赶到。
此时此刻的处境颠覆了方净澄的认知,在这个和平的年代,枪林弹雨从来只出现在电视电影里。
车子刚险险过了一个弯,剧烈的轰鸣声从上方传来,隔着厚厚的车身仍然震的头晕目眩。
方净澄还未反应过来时,淡淡的薄荷味将他覆盖在身下,随后是天旋地转,巨大的火团在车外爆开。
车子失控地撞上护栏,一半车身悬在外。
车内的高温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方净澄努力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可耳边听不到一点声音,鲜红的热热的液体流淌到脖颈间。
“沈颐棠,沈颐棠!”方净澄用力拍他却得不到一点回应,手上、身上都是血,火药味混着血腥味让人惊恐。
车身凹陷着、燃烧着,像一场噩梦。
方净澄将沈颐棠紧紧抱住,其他的一切都被忽略。
“沈颐棠,你干嘛帮我挡,我才穿了防弹衣啊!”
“你快醒醒,他们快追上来了,我们都要死了。”
“沈颐棠,沈颐棠你醒醒,你好重我抱不动你。”
方净澄脑子里乱乱的,嘴上胡言乱语着,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是真的慌了。很可能今天他们两个真的要死在这里。有一瞬间他都在想是不是自己连累沈颐棠了,他是该死的炮灰,不配好好活着。
可无论他怎么想,这样的困境只凭他没办法脱身,他们的车随时会被撞下去摔个粉碎。
忽然沈颐棠动了下,他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陆修,快来了,别怕啊。”
方净澄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耳朵还没从爆.炸声中缓过来,但他能看到沈颐棠醒了。
“你别睡啊,睡了你就完了。”手间的粘腻不断提醒方净澄,沈颐棠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沈颐棠,你不该护着我,我一直在骗你,连喜欢也是骗你的。你要活着才可以找我算账,不然我就什么报应也没了。”方净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沈颐棠能不能听见,他感觉沈颐棠的身体越来越凉了。妈妈离开的那天,她的身体很冰凉很僵硬。
怀中沈颐棠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好像也僵硬了。
方净澄将他抱得更紧,想分给他一点热意,明明车子里面温度已近够高了。
陆修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沈颐棠他们的车倾倒着已经有三分之二悬在了外面,再被撞击一下就会整个掉下去,看的他心惊胆跳。好在和他一起来的有配枪的特警,还有他自己家的保镖,没花太多时间就击毙了一些匪徒,活捉了几个,沈颐棠他们的车辆也被吊车稳定住。
车身严重变形不太好打开,消防人员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后座的车门卸下。
“还能动吗?”消防人员问意识还清醒的方净澄。
方净澄抱着沈颐棠有些警惕,直到陆修凑了过来。
陆修也是被这一幕惊得不行,空气里血腥味浓重,被搂在怀里的沈颐棠真像个死人。
“不会来迟了吧。”陆修嘟囔着忙让消防员将他们两个转移出来。
坐在救护车里,陆修拧开瓶矿泉水递给方净澄:“喝点水吧。”
方净澄愣愣地看着担架上被简单止血的沈颐棠,没什么反应。
陆修自己喝了一口,也看沈颐棠:“伤得够严重的。”
方净澄还是不理他,陆修也不再说什么。
将沈颐棠送进手术室后,方净澄靠着墙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修劝说:“不定要多久,你也让医生给你看看吧,别挤压到内脏什么的。”
“我没事,我穿了防弹衣。”方净澄低着头,身上黑色的防弹衣被血水浸透,手指摸上去黏黏的。
“他会死吗?”方净澄问。
陆修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平静得异常,想肯定地告诉他不会,可又没办法做出这种保证。今天发生的事也超出了他的认真,他原本还以为沈颐棠忧心过度了,谁知道情况更糟糕,无法想象还有这种暴烈的手段发生在当代社会。他和沈颐棠不过是生意人,不是什么高危行业从业者。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方净澄心里也有了答案。沈颐棠还是毁在了他手里对吗?
走廊里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栈接到他哥的消息也匆匆赶来,见到方净澄时有些意外。
“净澄,你们怎么了?”陆栈问。
方净澄抬眸看陆栈,眼底的情绪复杂至极。
陆栈压抑住抱他的冲动,安慰他:“棠哥不会有事的,那么多次都熬过来了。”
“嗯。”方净澄应了声,贴着墙壁蹲下,脸整个埋进手心里。
不知过去多久,久到方净澄感觉自己的双腿没有了知觉,才终于听到护士的声音:“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方净澄立马跑过去,不顾自己踉跄了几下:“我是他弟弟,他怎么样了?”
护士:“你们的家长呢?病人情况不太好需要转入重症监护室,直系亲属在单子上签个字。”
“我签,我是他爱人。”听完方净澄一把将护士手里的单子和笔拿过来,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请你们一定要全力救他,拜托了。”方净澄的眼底有不正常的红。
陆栈看着这一幕难言低落,陆修在他肩头拍拍。
护士刚拿着单子进去,走廊里又匆匆过来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她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脚步急促,挽起的长发垂落在脸颊两边显得微微凌乱。
“沈颐棠在里面吗?”女人问。
陆修上前:“你是?”
“我是他姑姑,听说他出事了。”女人说着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护照,“我从国外赶来找他的。”女人看着和沈颐棠有一点相似。
陆修:“在里面抢救。”
女人按着额头缓了缓,在走廊的长椅坐下,看向手术室的目光难掩担忧:“Eric这个混蛋。”她暗暗指责。
方净澄隔着段距离打量中年女人,沈颐棠说他的父母已经死了,又说他的二叔要杀他,想来他的原生家庭很不和睦。不知道这个自称是他姑姑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转绿,医护人员推着沈颐棠出来,没有停留就往重症监护室去。
方净澄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病床上无声无息的沈颐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
本来他想好了,等沈晖的判决出来,再过段时间他假装和沈颐棠冷战,然后自然而然地和他分开。这样子不会给沈颐棠太大的伤害,沈颐棠能继续忙事业,他自己忙学业,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沈颐棠能不能再醒过来,他还有没有机会把真相告诉沈颐棠。难道要带着对沈颐棠的愧疚活下去吗。
“你是颐棠的小男友吧?”女人忽然走到方净澄身后,“我叫Gloria,华国名罗娅。”
感受到她的靠近,方净澄推开一步:“罗女士您好,我是方净澄。”
“颐棠和我说过你,果然是个可爱的小男生。这次听说颐棠为了护着你,才伤得这么严重吧?”罗娅笑道,笑意不及眼底。
方净澄看着她没说话。
“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你在颐棠心里很重要。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好好活着,别让颐棠失望。”罗娅说完就离开了,没再在医院停留。
凌晨医院的走廊里还是有些冷,陆栈走过来:“净澄,帮你开个房间你去休息下吧,在这里守着也不是事。”
方净澄摇摇头:“我不困,今天谢谢你和你哥哥,你们先回去休息吧。”陆修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劝说不动陆栈也不再劝,站在他旁边陪着他。
陆修看得叹气,走过去将自家傻弟弟拉走了。
“你跟在旁边不是给他压力吗,方净澄那人心里负担重得很,你就随他去吧。”边走陆修边对陆栈说,“今晚上咱们也尽力了,明天再过来看看。”
陆栈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跟着他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