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戬扶墙,抬手指着走廊让秘书滚出去,眼底那抹猩红带着浓重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霍戬不怎么会表达情绪,发泄方式是极其暴戾恣睢
江月很忙,虽然关心他,可霍戬的童年里没有爱恨情仇,江月唤他小戬,而他不能叫她妈妈,干巴巴叫了她十来年的“江月”。霍戬不懂爱,没人教过他那是什么东西,他们母女东躲西藏,比起穷更致命的是压根没有尊严,江月真的什么都做了,为了户口为了供他上学,为了他们的生活到处奔波。
最后她却死了,死在他们刚刚安顿好的小区楼下,死在情况好转没多久的那个冬日。
霍戬其实是麻木的,心尖上那刺刺的细痛很难受,他倚着床一遍遍翻看着江月的遗物,突然在箱子的角落发现了一条项链,那项链形状很怪,像是一个环扣,可是却只有一半,很眼熟的设计,霍戬飞速运转着脑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前几天跟着江月去片场时,他看到过这条项链的另一半,是在一个小男孩那儿,他将项链绕了几圈戴在手上,环扣因为重量而坠出来很长,明艳艳的宝石在太阳光下闪烁着蓝色光芒,他一眼便记住了。
霍戬不觉得江月会买这样的项链,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还是情侣款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江月当时低声下气的模样一遍遍浮现脑海,霍戬想上前帮忙,却被助理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家伙走了,江月也被带走了,而霍戬则被扔了出去,他们嫌他碍事,又怕他生出事端,一边那江月做威胁一边撵人。
在后来,江月就死了。
这其中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霍戬不是隐忍的性格,平日里也没少惹祸,江月给他收拾的烂摊子太多了,后来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混蛋,霍戬这才收敛了不少。
江月已经死了,没人会再管着他,更不会有人会告诉他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霍戬当天便去了片场,他没有进去的资格,被当做游客拦在了外面,于是霍戬便绕了一圈路,终于在一个偏偏的地方发现了一堵矮墙,他的身高勉勉强强能翻过去。
霍戬刚翻过去,就听到下边有人惊呼道:“你是谁?你怎么随便乱进来?”
霍戬拍了拍擦伤的手掌,有些疼,不过他不在乎。
霍戬回头望向和他说话的那人,大眼睛小翘鼻,粉嫩嫩的唇瓣和未褪去的婴儿肥,再加上胸前那相似的项链,他没有作一丝怀疑和判断,几乎立即给少年安上了当事人的标签。
霍戬抬眸,已经略微长开的脸很是帅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年少便能看出将来一定不会差到那儿去。江月长得漂亮,霍戬自然不会差,这张脸几乎是他身上唯一的优点。
说话的少年一看到他长相,眼睛似乎都瞪直了,屁颠颠走了上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唉!你好,你好看,我们能做朋友吗?”
霍戬并不想和他有任何过多的交集,他亮出自己的那条项链,直白地指着少年脖子上的那条问道:“这是一对,你为什么会有?”
少年看到他手中的项链时,先是一顿,紧接着冲了上来,一把夺过项链,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你跟那贱女人什么关系?”
“贱女人?什么意思?”霍戬不悦的皱起眉,明明他也还是个孩子,偏偏有种这个年纪不该存在的狠厉与沉稳。
“呸!”少年吐了口痰,这动作不身熟练,像是在模仿别人的动作,故意做给霍戬看的。
“她爬别人床被丢了出来,活该被。轮!真以为自己收个狗屁项链就不得了了,太太仗着有人撑腰就敢无视我,真该死。”
稚嫩的嗓音吐露着恶狠狠的话,这明显不该是一个8岁多孩童能说出的话,可少年说得那样顺嘴,明显是骂过很多遍的。
“她,这两天在这里都遇到了什么事?”喉咙有些哽,霍戬指尖发颤,不知是冷是气。
“被一群叔叔拖走了,活该,谁叫他害妈妈受伤的,爸爸说了砍一只手就好了,谁叫她自己不愿意……”
霍戬一瞬间耳鸣,后面的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踉跄后退了几步,又猛地扑上前,一把扯过少年手里那条刚刚被他夺去的项链,转身跑出了这地方。
霍戬攥着项链蜷缩在冰天雪地里,孤零零小小的一只,茫然盯着一片雪白看。
脑子里仿佛放了一阵烟花,炸得他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江月喜欢开玩笑,有时候会对他说一些不怎么有营养的话,说想做个指甲,霍戬无所谓,顺着她只知道点头,可是江月后来并没有做,她说:“那可不行,我还要给你做饭呢?怎么,嫌弃我这段时间没好好照顾你,不愿意吃我做的饭了?”
霍戬那时也只知道埋头吃饭,敷衍着摇头,要表达的什么江月压根没搞清楚,不过她早已经习惯了,干脆也不说话,安静下来吃饭了。
霍戬待了很久,久到身子都有些僵硬,他才缓缓站起身,朝片场入口走去。
很多工作人员都下班了,霍戬拉住一个看起来很时尚的女人,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问道:“抱歉打扰您了,我想问问在里面的那位少爷,是谁家的?”
“你说哪个?”女人见他相貌堂堂,自然不去计较眼前人耽误自己下班,语气还很是和善。
霍戬说着一边比划。“7、8岁,大概到我下巴。”
“啊~是他啊。”女人一脸恍然大悟。“是任家小少爷任川,你居然不认识?”
第三十九章 :垂暮一间
地下垂暮会所。
鹅绒被中央,青年睡了有一段时间,屋内灯啪嚓一声亮起,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出一阵满足的轻叹。
任川茫然看着眼前的亦时泽,神色有些慌乱,他还记得自己如今欠了人家十亿,能不害怕吗?
亦时泽看他醒了过来,顺手将早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说道:“吃完就走吧,你不属于这里,这儿太危险了,至于那些钱,你慢慢还就是了。”
任川垂着头,纤长白嫩的手揪着被子,来来回回将它揉成一团,最后又松开来,他脸色有些苍白,勉强勾起一抹笑,样子很是牵强。
该怎么还上这笔钱?能去哪儿呢?
两个问题压得他久久喘不上气,霍戬很讨厌自己的东西随意逃跑,他不在乎真相,也不会听他说那些可有可无的解释,重点在于他不见了,霍戬一定会将这归为逃跑,霍戬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能不能留下来?”任川有些怯怯地抬头看他,那是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茫然中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愫。
任川不清楚眼前男人的身份地位,但看他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小喽喽。这个会所是很隐蔽的,光是看霍戬三天了都没找到他这点,任川就能确定,至少在这里担心不到外边。
他不知道后路该怎么走,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避开霍戬,犹如一根利刺,这颗刺深深扎在他身上,他现在只想把它拔出来,根本不会在乎场地到底合不合适。
“你想留下来?”亦时泽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即将跨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男人露出玩味浓重的笑容,饶有兴趣看着床上的青年,唇角勾起,问道:“那么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呢?”
任川一愣,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对啊,他能做什么?他现在的身体,怕是什么也干不了。
可是……
“随便什么都行,求,求你了。”任川憋着眼泪,将姿态放得极低,他贯会利用这副好容貌,霍戬早就拔去了鸟儿的翅膀,让他只会扑腾着挣扎,或是想方设法讨自己欢心。
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苟且一点又能怎样?
亦时泽定定看着他,某种意义上他其实还挺佩服任川的,替亦玖买下这人时,连他这样的变态都觉得任川身上的伤刺眼,可任川居然受住了,简直不可思议。
他笑了笑,似无奈般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垂暮不养闲人,就算你是亦玖的朋友,在这儿吃的也是我的饭,不过既然你想留下来也不是不行,明天有个拍卖会,下午我会派人提前带你去看看,明天就做为驻台上场。”
任川没听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亦时泽耸耸肩:“穿身好看的衣裳坐台上供来客欣赏,不过不是做为商品,你只需要做一个装饰品而已。”
很简单,也是目前最适合任川的工作了
任川听他说完,没有一丝犹豫点了头,无论工资怎么样,能留下来就行,躲过这阵子风头,等霍戬彻底将他忘记,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亦时泽离开了房间。
任川有些饿了,他拖着满目疮痍的身体下了床,稍作洗漱便吃了早饭,接着就是睡觉。
下午,房门被人敲响,来的人是一位容貌佼佼,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女人似乎有什么怨气,白了任川一眼,丢下一句“跟我来”,紧接着便出了房门。
任川匆匆忙忙下了床,紧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