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戬和林涵伞分开,任川被骂了三年的小三、灾星、祸害,各种不善的标签贴在他脸上,人们似乎还想焊进他的皮肉,自认为正义十足为林涵伞讨一个公道,谩骂早就压垮了他。
任川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对他好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却偏偏不一样,这是纯粹的善意,任川确信自己和亦玖相处时间并没有很长,他只是一个傻子,两人之间话题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亦玖自娱自乐,任川时不时应和罢了。
除了亦玖自己现在还能抓住谁呢?
任川努力睁开迷糊的眼睛,看着近在眼前亦玖担忧的脸,他的心不由得重重一跳。
亦玖是个傻子,看今天的事估计是垂暮后面的小公子,他在这里没有限制领地,老话说就是横着走的,也亏他身份高贵,天性in善良,不然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小孩子的喜欢纯然简单,亦玖救了他两回,一次医院天台,一次是不久前。
任川觉得自己就像溺水者一样,亦玖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即使这个稻草长得并不坚固,他还是想要牢牢的抓住。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担心你。”任川抹掉眼泪,抽着气回答亦玖刚刚的问题。
亦玖明显有些不解:“哥哥为什么担心我?怕我打不过那个坏蛋吗?可是小九很厉害的啊!”男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波动着浴缸里的水,水面被他激起涟漪,一圈圈荡进任川心里。
任川脸颊有些热,他****将脑袋埋进膝盖,手圈手抱住了自己。
闷闷的声音从青年紧蜷的身体挤出:“不是的,小九下次不要随便打人,那种人不好招惹。”
要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什么事……任川没说下去,而是自己斟酌了好几遍。
亦玖当然知道他在怕什么,他怕因为刚刚那一场闹剧会把亦盛两家人关系闹僵,圈子里涉及到的人脉关系很广,但那也只是背地里的,明面上不过都是做做场面,按照盛舟的路子走,亦家和盛家的合作早晚会垮掉,如今他不过是提早一些罢了。
亦玖不在乎,他装着完全不懂任川说的什么:“可是他欺负哥哥。”
任川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懂怎么拒绝亦玖的善意,也很渴望得到这种偏爱,自私萦绕周身,任川索性当缩头乌龟不说话。
亦玖见他不说话,干脆撇开话题又和任川闲聊起来。
任川磨磨蹭蹭洗完澡,亦玖闹着非要替他穿衣服,任川拗不过他,又把他当孩子,就毫无戒备心把自己交给了亦玖。
青年遍布伤痕赤裸着身体站在面前,那是别样的破碎美感,可亦玖不稀罕,这种让人迫切涌起的保护欲太过窒息,他只想让眼前人好好的。
亦玖眼眶有些酸,他压抑着颤抖给任川套上了衣裳,假肢被拆到了一旁,亦玖抱着任川回了房间。
这么些天终于洗了次澡,除去身上的伤痛,任川简直舒服得不行,没和亦玖说两回话就睡过去了。
任川刚睡没多久,亦时泽就打来了电话,就像是掐着点似的。
亦时泽不知在干什么,气息有些不稳,喘的厉害,他笑声传了过来,低语说了些什么,亦玖没听清楚,但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亦玖冷声道:“有事?”
“人给你带过去了,自己看着办。”
亦时泽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忙音把亦玖回应的声音生生打了回去。
亦玖噎着,深吸口气站了起来,替床上的人儿掖好被子,转身下了楼。
下属把人带回来后便用绳子捆着丢在客厅里,盛舟一向少爷脾气,在京城里都是被人捧着的,此时看起来却狼狈不堪,即使是傻子也该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阶下囚”。盛舟一句话都不敢说,全然没了在包厢里的硬气,怂得要死。
几个小时过去了,盛家人明明就在垂暮却没有来救他,盛舟用脑子也想明白了,他深知眼前这人自己惹不起,而且亦家在京城里势力逐渐崛起,没必要因为一时冲动让亦家和盛家的关系变僵。
“秦…亦总,我今天喝多了上头,被楚穆雅激了两句这才一时办了糊涂事。”盛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飞快道歉认错,他只自以为聪明,像亦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一个玩伴呢?
谁知亦玖脸色不变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盛舟看着亦玖的动作,总感觉下一秒这刀子就要扎在自己身上。
“一时糊涂?”
男人眸光让人不寒而栗:“楚穆雅和你说什遖峯么了?”
“她,她和我说。这家伙只是您养在身边的贱人,她和您才是天生一对,让我给这不知轻重的东西一个教训……”盛舟磕磕巴巴还没说完,亦玖的脚就踩下来了。
骨头碎裂的声音咔咔响起,其中还伴随着男人的惨叫。
一旁的下属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了盛舟的嘴,顷刻间那叫声便被堵了回去,盛舟翻着满含恐惧的眼睛,像是昏死了一般。
“小九?”
任川不知何时醒来,正撑着扶手向下眺望他,任川轻声和亦玖打招呼,青年刚刚哭过的眼睛发红,皱着眉,眼睛微微眯起,小脸润红红的,是刚刚洗澡时被熏的。整个人看起来乖软听话。
亦玖心道:不好。
他猛的挡在盛舟面前,抬头去看任川。“哥哥?”
第四十一章 :任川复工
任川揉了揉眼睛,眯着眼努力想要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他的睡眠质量时好时坏,有时候风吹草动也会惊醒,刚刚那一声尖叫着实吓了他一跳,可一睁眼便是空白的天花板,在看四周没有了亦玖的影子,他一着急就出来了。
任川的眼睛已经很难看清楚三米开外的事物,连轮廓都是模糊的,亦玖还不知道,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的另一副面孔。
任川有多害怕施暴者他是懂的,于是亦玖便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接近他,抱着目的性。
算计花了不少,时间也才勉勉强强卡上,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吗?任川会不会害怕他?然后讨厌他,离开他?
他本身就是亦家培养的刀,暴戾狠毒,手段残忍,其实混到他们这个位置的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手上多多少少沾点血,在这个社会上层和一群所谓的财阀精英勾心斗角。
无非就是为那作祟的野心争一片天地。
他从没见过这样坚强又脆弱的人,亦玖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任川大可以一了百了,面对这样非人的折磨,他总是在崩溃中顽强生存下去,一遍遍堆积着恨。
亦玖第一次见到任川,就被青年温和的笑容迷了眼,他听信了外界散播的谣言,对待自己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在危险来临时竟不管不顾扑向他,替他挡掉那坠落的杂物。
谁也不知道那东西会留下多重的伤疤,任川替他挡了,肩膀多了一大片淤青,就是这一次,亦玖清楚看到了任川的伤。
机械一样冰冷了无生气的心脏头一次感受到了痛是什么滋味。
亦玖从小到大都被禁锢在亦家,他的野心促使他成长至此,亦家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最好这个傀儡还很优秀,这样的人难找,他们便干脆自己养一个,可惜亦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早早和亦时泽串成了一路人,亦家就这样被暗中挖坑,慢慢丢了一切。
亦玖现在还记到他父亲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有多生气,足以摧毁亦野视的巨大灾难,对于这个大千世界中渺小的一户人家来说,他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艰难,千算万算没算到最致命一击会是亲生儿子挥出的。
亦野视怒骂,道出了最恶毒的诅咒,下三滥的词更是层出不穷,亦玖没撼动一丝,他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父亲,像欣赏一只被割颈后仍在挣扎的家畜,不是不难过,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压根不在乎他的人而难过,这对他来说实在有点恶心。
这样腐败的人,心动便是一辈子的事。
亦玖拳头攥紧,指节发白。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在不知身份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救他了。
任川见他不说话,好像一直在看着自己,抬手一抹脸,可他脸上什么也没有啊?
他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亦玖也有些懵,不过他仅仅思考了一小会儿,很快便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子,背着的手朝下属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悄悄将人带下去,而亦玖则是飞快上了楼。
在任川的视线里,似乎有几坨黑影在亦玖身后蠕动,他还没来得及辨认那到底是什么,就见亦玖噔噔跑了上来。三楼之高,他一下便跑到了自己面前。
目光转移,从俯视变成了仰视。
高任川一个头的亦玖搂小孩似的将他抱起,头轻轻蹭着他的胸口,隔着薄薄布料,偏硬的头发戳到了娇嫩的皮肤。任川被他弄得又痒又羞,只能无力地推推他,询问的话也断了弦,只剩泪眼婆娑的控诉:“小九别,别蹭了,痒……”
亦玖有意要折腾任川,搂着他的手掰不开,玩弄了一会儿,趁着任川神志不清,亦玖赶紧给他灌输一通:“小九刚刚摔了一跤,可疼了,哥哥别乱动给小九抱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