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时风总该来怜惜他了吧?
“医用纱布?”
“对啊。”
“包扎用的。”
“没错。”
“伤得很重?”
“可不嘛!”
季时风点点头,接着皱了皱眉,做了个疑惑的表情:“我刚刚怎么看见,你用它擦鼻涕了?”
“……你都看见了?”路辞气急败坏,把纱布摘了丢垃圾桶,“你看见了你不早说,还让我和傻逼似的顶块破布!”
季时风“扑哧”笑出了声:“原来你也知道你傻逼。”
路辞撇嘴,委屈上了:“还不是因为你一点儿不关心我,我住院好几天,你都不说来看看我。”
季时风垂眸没接话,把烫好的碗筷放到路辞面前。
路辞沮丧地说:“季时风,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奇怪,我都看不透你了。”
季时风手指一顿:“怎么说?”
路辞用筷子头戳桌子,边戳边说:“你说你好几天没看到我,你都不想我吗?你这人也有点太奇怪了,我这么好,你怎么会不想我呢,咋做到啊这是,全世界也就你了。”
“……脑残。”
还以为这倒霉孩子要发表什么高深见解,敢情还是在臭美。
·
叮——
出餐口传来一声铃响:“56号桌上菜!”
路辞立刻来精神了,一手拿筷子一手操勺子,嘴都咧到耳根了:“来了来了,季时风,咱们的罗曼蒂克下午茶来了!”
半分钟后,路辞笑不出来了。
他看看桌子上摆出的菜——竹荪烩鲜腐竹、豆汤什锦蔬菜、凉拌秋葵、清炒虾仁,咂咂嘴:“季时风,我的菜呢?”
季时风说:“都在这儿了。”
路辞着急了:“这不都是你爱吃的菜吗?”
季时风点头:“嗯,对。”
路辞直跺脚:“对啥对啊,这都没有我爱吃的菜呀!”
“路大富,现在是你在追我,并且邀请我共进下午茶,”季时风循循善诱,特别耐心,“所以点我爱吃的菜,有什么问题吗?”
路辞被绕进去了,思考了会儿,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追季时风,点季时风爱吃的菜,真是一个体贴的富二代。
路辞叹口气:“好吧,幸好我还有碗酸辣粉,加麻加辣的。”
·
又过了半分钟,酸辣粉上了,路辞嘴一瘪,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看看自己面前那碗不酸也不辣的酸辣粉——没有酸豆角,没有辣椒油,一碗白白的汤,汤里泡着灰灰的粉,上边飘着绿绿的白菜叶子;再看看季时风面前那碗——加麻加辣,红红的汤上盛满了酸豆角,都冒尖儿了。
“季时风,怎么是你吃那碗啊?”路辞要憋屈死了,“我想吃辣的,我要酸豆角。”
“伤都没好,”季时风给他夹了片腐竹,没好气地说,“吃什么辣。”
半边脸还有点儿肿着,后脑勺估计也没好彻底,就这还惦记着吃辣吃酸,心里没点儿数。
路辞不服气:“你凭什么不让我吃啊,我就想吃碗酸辣粉。”
边嚷嚷还边伸手去拿辣椒油。
季时风指尖点了点桌面,沉声道:“路大富,不听话了。”
路辞缩回手,给季时风比了个中指:“你就仗着我在追你,尽情糟蹋我吧你。我告诉你季时风,等我追到你了,我狠狠践踏你,我天天喂你吃胡萝卜!”
季时风笑笑:“吃你的粉去。”
清汤寡水的,路辞没兴趣,央求季时风给他一颗酸豆角:“就一颗,我就尝个味儿。”
季时风夹了颗酸豆角到他碟里,路辞吸溜进嘴里,咂摸了好一会儿。
过了会儿,路辞又说要喝一勺辣汤,这回季时风不给了,路辞退而求其次:“那你让我嘬一下你的筷子,我尝个味儿。”
季时风皱眉:“路大富,你埋汰不埋汰?”
“我又不嫌弃你的筷子。”路辞不乐意地撅嘴。
季时风淡淡说:“我嫌弃。”
“你有洁癖,这是病,”路辞嘴撅得更高了,忽然心念一动,凑过上半身,“那你让我嘬一下你的嘴吧,我尝尝味儿。”
“……”季时风夹了块虾球塞他嘴里,“脏不脏。”
路辞不情不愿地坐回去,嘟囔:“我冰清玉洁的,哪儿脏了。”
季时风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说:“你把鼻涕布盖在头上。”
“……妈的,”路辞骂骂咧咧,“鸟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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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饭馆出来,路辞不想和季时风分开,好几天没见到季时风了,忒想了。
“季时风,我们去看电影吧,”路辞羞涩道,“约会都要去电影院的。”
季时风瞥他一眼:“我买电影票是吧?”
“我现在不是没钱吗,”路辞嘿嘿傻乐,“你出钱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路辞张口就来,“你有经济基础,你决定看什么电影。”
季时风揪他耳朵:“听课都听到这儿去了是吧。”
路辞拽着季时风袖子耍赖:“我追你追的这么辛苦了,你就奖励我约会一次吧。”
“路大富,你哪儿辛苦了?”季时风勾了勾唇角,没扒开路辞的手。
路辞一想也是,他找错地儿,是季时风跑了两公里多过来的;吃个下午茶还是季时风结的账。
“我想你啊,”路辞厚着脸皮说,“我脑袋都受伤了,还坚持每天想你,我可太辛苦了。”
“也对,”季时风表示认可,“接下来干什么,我来决定?”
路辞点头:“嗯嗯!”
于是季时风叫了辆出租车,决定把路辞送回去。
路辞不想走,拽着季时风胳膊不松手。
季时风揉揉他头发:“我还有个兼职,六点半得到。”
路辞“哦”了一声,心里酸酸的,松开了季时风。
季时风总是要打工,每天每天的连轴转,没时间陪他,打工又是那么累,得看别人脸色。
他一点都不想季时风去打工,不想季时风辛苦,不想别人给季时风甩脸子。
“嘴撅得能牵驴了,”季时风笑着说,“回去多休息,少玩手机,别贪嘴。”
路辞吸了吸鼻子,坐到了车里,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路大富,接着。”
车门还没关上,季时风给他扔了个东西进来。
路辞一看,是包纸巾。
季时风单手撑着车门,俯下身,笑得一脸痞气:“给你擦鼻涕,别蹭人家车里了。”
路辞踹他:“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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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季时风回到家,夜已经深了。
除了家教和服务生,他最近又接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活儿,明年下半年就上大学了,得趁假期多攒点儿。
季博文还没睡,在客厅里看戏曲节目,时不时还跟着哼两句。
“回来啦?”
“回来了。”
季博文问他:“累不累,锅里有蘑菇汤,自己热了喝。”
“行,”季时风脱了外套,“不累。”
季博文说:“哪儿能不累,早上听动静,你四点多就出门了。”
季时风去农贸市场卸货了,这大冬天的,许多工人都不乐意去卸货,尤其是冷冻的海货,因此给的钱也多。
“真不累。”季时风这回没说谎,在外边忙了十多个小时,本来应该是极度疲惫才对,但季时风今天却不觉得。
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所以也不感觉辛苦了。
“我冲个澡去,”季时风说,“买了两斤枣,放桌上了,你自己拿着吃啊。”
“又买水果,瞎花钱,”季博文埋怨,“前天买的草莓还没吃完呢。”
“草莓?”季时风打开冰箱一看,前天买的一篮草莓还好好地放那儿,“你怎么没吃啊?”
季博文摇摇手:“我不爱吃这个,你吃了。”
季时风心知肚明,他爷哪是不爱吃啊,其实是觉得草莓太贵了不舍得吃,所以留给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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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风在浴室里冲澡,借着水流声,深深呼出一口气。
其实他去医院看过路辞,那小倒霉蛋一天念叨八百回,要季时风去看他,嚷嚷说我都要病死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他在视频里那红光满面生龙活虎的样子,哪儿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倒霉孩子,还在他面前耍小心眼,怪可爱的。
路辞大前天和季时风提了一嘴,说忽然好想吃草莓,吃不到草莓感觉活不下去了。
于是前天上午,季时风在水果店买了一大篮子草莓去看路辞,结果那家医院是私人性质的,不是会员不让进,说需要提前预约,让季时风先填个登记表,等会儿打电话让病人来接。
于是季时风在前台招待区填表,恰好路祖康和另一个男人从外头进来。
“老黎啊,你说你也是的,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还特地来一趟。”路祖康说。
那个男人身后跟了个保镖,提着两个草莓大果篮,里边的草莓又大又红,摆放的错落有致,果篮上还写的外文,进口货。
“小路不是想吃草莓吗,我这连夜让我一合作方弄来的。”男人笑着说,“他家有个果园,等小路好了我带他去,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