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
他低哑着嗓子轻斥一声,索性伸出手臂从背后绕过去兜腰把人捞住,哪成想,一个力道没拿捏准,收紧的胳膊直接箍在了魏之宁肚子上方。
对方突然难受地捂起嘴,躬着身体痉挛两下,张嘴哇地一声,不偏不倚正正好吐在面前的墨绿色沙发上。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啊!”
谢璟从胸腔内陡然爆发出一声破了音的哀嚎,下一秒无比干脆利落地把人丢开,原地一蹦三尺高,痛心疾首地大喊:“我他妈这新到的沙发!”
失去支撑的魏之宁身形不稳地踉跄两下,一屁股跌坐在地,尾椎骨磕出来的生疼叫他瞬间头脑清醒,眼角逼出些许泪花,错愕地看着面前这一片狼藉。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怔怔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顶个屁用!”
谢璟崩溃地把头发抓成了鸡窝状:“我他妈等了半年的沙发,上个月刚从意大利空运回来,搁家里还没暖热乎儿,就这么让你给我糟蹋了!”
魏之宁:“……我赔给你。”
谢璟横眉竖眼:“这沙发可是全球仅此一套的孤品,你拿什么赔?”
“……那我找人给你清洗,保证完好如初。”
“那跟新的能一样吗?”
魏之宁深呼一口气,忍着太阳穴突突的疼,耐住性子问他:“那你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谢璟突地一耸肩,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速速褪去,情绪转变之快堪称川剧变脸。
然后听他轻描淡写道:“简单,你陪我从头到尾看部鬼片,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魏之宁一愣:“……就这?”
“嫌少是吧?那看两部,实在不行三四五六七八部。或者你搬过来跟我住都行。”
魏之宁酒醒了大半,意识到他是在捉弄自己,嘴角抽了抽:“……能别借题发挥吗?”
谢璟见他还坐在地上,上前一边拉他起来一边说:“什么叫借题发挥?我实话告诉你,这沙发我当初买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它又大又软还结实,特别适合在上面干点少儿不宜的事,你想不想跟我试试?”
魏之宁啪地挡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不想。”
谢璟贱兮兮地挑着半边眉梢:“你不是都跟白礼生分手了吗?”
魏之宁动作一滞,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口气硬邦邦地说:“谁告诉你我跟他分手了?”
谢璟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你是没告诉,都快写脸上了。”
“……”
谢璟在旁边继续唐僧念经般地喋喋不休:“不过我有一句说一句,你要真想跟人分手,就一口气给个痛快,非要作天作地找茬吵架,回头再把人心伤透了,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哭都没地方哭去。”
魏之宁不耐烦地抬起头:“你吃错药了?最想让我俩分手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从前辈身上总结经验教训不行吗?”
魏之宁简直无力吐槽:“省省吧,我就算跟他分手,你也没机会。”
“哟,你这难不成还是一见白郎误终身,这辈子都不打算谈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酒气,仿佛缺氧带来的眩晕让魏之宁只觉头重脚轻,丝丝缕缕的酸痛从骨头缝里冒出来,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更像是在喷火。
偏生谢璟还跟个喇叭似的持续在耳朵边嘚啵嘚啵,魏之宁撑着膝盖猛地直起腰,随之而来一阵天旋地转,他连忙伸手就近扶住了沙发靠背。
谢璟息了声,才安静一两秒,复又开口:“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别是发烧了吧?”
魏之宁拦住对方想要伸过来的手,动作迟钝地用掌心贴上额头,滚烫的皮肤温度把他自己都吓一跳,还真是发烧了。
这事也怨不得谢璟乌鸦嘴,今早起来他就觉察出身体不太对劲,喷嚏一个接一个地打,嗓子眼里像是塞进去一把稻草,又痒又干还隐隐作痛。
难怪喝了两罐啤酒就醉成这样。
好在托这两天热搜的福,他所有的工作都被暂时停掉了。
再转念一想,病了也好,他这阵子失眠得厉害,吃褪黑素都无济于事,感冒药里普遍有助眠成分,算是歪打正着救他一命。
他脑海里晃荡着不着调的想法,双眼无落点地呈现出失神的模样。
谢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傻了?真发烧了就去医院,我送你。”
“不用,我家里有药。”此刻的魏之宁极度渴望睡眠,只想回家喝完感冒药后蒙头大睡。
“不用什么不用。”谢璟撸着袖子欺身上前,作势要去架他胳膊,“我可不是白礼生,给你惯得尾巴都翘上天了,生个病去医院还得打嘴官司。我直接武力镇压。”
“你别过来。”魏之宁后退两步,情急之下指着沙发的方向:“——不然我还吐你沙发上。”
谢璟:“……”
“行,不去医院也成,那我送你回去。”
为了心爱的沙发,谢璟选择妥协,结果依然被拒绝。
“就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我是为了你着想,”魏之宁说着走到门口处,从衣架上取了羽绒外套,边套袖子边说:“别回头把你给传染了。”
“我身体倍儿棒,不怕传染。”
这边厢魏之宁已经拉开了房门,用眼神示意他止步,“我走了,今天对不住,你叫个钟点工上门收拾吧,多少钱回头我转你。”
这句话实打实把谢璟惹毛了,摆摆手送客:“滚滚滚。”
魏之宁嘴角弯起,连日来的阴霾心情被这个小玩笑暂时扫去,哈哈大笑两声,干脆利落地带上门离去。
他住这套的公寓单元楼跟谢璟家挨得很近,中间就隔了片人工花园,横穿过蜿蜒的小径,迎面就是楼道口。
冬日萧索,花园小池塘里的水都结了冰,几片巴掌大的枯叶镶嵌在冰上,定格成了生命最后消逝的静美模样。
魏之宁是中午出的门,那会儿日头正盛,寒风也不似早晚那么霸道,也就没想着要戴帽子围巾。
这会儿接近傍晚时分,阴冷的寒气随着夜幕降下,发着烧的身体好像更加畏寒,他整个人恨不能缩进厚厚的长款羽绒服里面,低头打着哆嗦步伐飞快地往家里赶。
这个小区一向僻静,魏之宁一路上都没见着什么人,一直等到了他那栋楼的电梯口,刚按下上行键,周遭突然围上来几道人影。
“魏先生。”
一道男声客气又冷漠,像是刚浸了外面小池塘里的冰水,鬼魅般地从魏之宁斜后方传来。
他转过身,余光迅速扫了下两侧,心惊地发现也就一两秒的时间,自己已经被几个陌生人包围了。
这些人的面目都很不起眼,属于混进人堆里就完全找不出来那种,却都有个共同特点,人高马大身材魁梧。
刚刚率先叫出他名字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是例行公事般的平静。
魏之宁按下内心的惊慌跟揣测,微微抬起下巴:“你们是谁?”
“是魏先生吧?”那人又问了一遍。
魏之宁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电梯指示灯,神色自然地否认:“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那人突然笑了,只不过在此刻的魏之宁看来过于毛骨悚然,然后听他慢悠悠地说:“魏先生还挺幽默。”
魏之宁心口一紧,小幅度地后退两步,脊背贴着墙壁,警惕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认识陈德林吧?”
“是他派你们来的?”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魏之宁皱起眉:“哥们儿能有话直说吗?你港片看多了吧?”
“看来魏先生比我着急。”那人又笑了笑,“既然如何,我就不浪费彼此时间了,我们老板想见你,还请魏先生给个方便。”
“你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又何必再用请呢?”
“魏先生是个聪明人。”那人像是叹了口气:“可惜了。”
说完,朝魏之宁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冷漠道:“带魏先生上车。”
第119章 胶着
嗡嗡嗡——
B市广播大楼北区演播室后台休息间,被搁置在化妆台上的手机突然发出来电震动,旁边正收拾东西的袁瑞瞥了一眼,遂扭头朝不远处坐在高脚凳上被记者揪着不放人的白礼生喊道:“白哥,你手机响了。”
后台记者适时闭了嘴,站起身对白礼生讪笑着说:“那白老师你先忙,我们去隔壁屋看看。”
白礼生朝她点了下头,记者又连声道了谢,便领着摄影师一溜烟儿跑了。
大周拿起震动中的手机走过去递到白礼生手里,那边袁瑞怨怼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后,讥诮道:“这记者可真有意思,就在这屋赖着不走了。”
他这愤世嫉俗的嘴贱毛病一天两天也改不了,白礼生没理会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白老师。”舒沅的声音颇有些惊喜,“我还以为会扑空,没想到你真的接了。”
白礼生语调平平:“有什么事吗?”
舒沅试探着问:“白老师,你今晚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