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情感充沛的人,痴情且执着,当年第一次见陶卓就被他吸引住了,疯狂坠入爱河,直到人死了都没将人忘记,两年后又一次爱上自己的病人,甚至差点付出性命,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性格有点疯,虽然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沉稳靠谱的人。
“你说,这个冬天会不会很冷?”
“会吧,”季牧桥看着窗前依旧闭着眼睛的男人道,“不过没关系,你待在家里不出门就不会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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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远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照例又是一番折腾,那些记者为了蹲他,晚饭也只是吃泡面啃面包,秦文远大发慈悲,让人去买了盒饭给他们送过去,记者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拿人手短,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倒是稍微温和了一些。
“秦先生,请您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吧,很快的。”
秦文远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是个意外,患者的后续治疗我们会跟进,请大家稍安勿躁,届时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秦文远说完,在孙朗和经理的协助下坐进了车里,车子开出医院大门,孙朗问他:“直接去酒店吗?”
秦文远揉了揉太阳穴,“去吧。”
回到酒店,秦文远觉得有些头疼,没等洗个澡,就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躺在床上,没有开灯,黑暗中,他看着窗外照进来的灯光在墙上打下的阴影,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堵。
早上陶蘅的那句“喜欢”还在耳边回响,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侵蚀着他的心神,折磨着他的肉骨,他无法摆脱,因为根本无从摆脱,除非某一天这句喜欢的对象是他自己,可他知道不可能。
陶蘅恨他,他能感觉出来陶蘅恨他,陶蘅的恨无声无息,却也缠绵蚀骨,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这份恨意,但他知道这一定很难。
想起陶蘅,长久没有纾解过的身体陡然起了反应,在这月色摇曳的夜晚,陶蘅俨然成了他缓解欲望的唯一臆想对象,他不是没有机会接触新人,就在得知他来县城时,当地的富商还邀约他参加接风宴,说是为他准备了“礼物”,什么礼物他心知肚明。看,只要他想,到处都有送上门来的美味,但他不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美味只剩下陶蘅一人,他也只想和陶蘅一个人做,可他不知道这样的机会还会不会有。
将陶蘅的轮廓在脑海中描绘了千遍万遍,他的手从被子里伸了进去。
第74章 怎样才能挽回
秦文远在县城待了两天,依靠当地的人脉解决了媒体的问题,又把公关部经理留下来解决患者的后续治疗,自己带着孙朗回了A市。
回到A市后的第二天,他肚自去了曾经和陶蘅一起去过的四十八层旋转餐厅吃饭,在那里,他碰到了同样独自吃饭的谢冉。
“一起吧。”秦文远邀请谢冉同桌,至少这样不会太孤独。
两人面对面吃完了一顿沉默的晚餐,餐盘收走后,谢冉主动邀约,“留下来聊聊吧。”
于是两人又点了咖啡,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聊接下来的话题。
“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谢冉拿起桌上一根服务生忘记带走的笔放在指尖转了转,道。
“什么?”
秦文远盯着她手里的笔,突然想起来,陶蘅以前也喜欢这样转笔,那时候他们刚结婚,陶蘅粘他,有一次拿着一沓他自己的写、真照跑进书房,说要签名送给观众,问秦文远他的名字怎么写才好看,秦文远敷衍道,你怎么写都好看,陶蘅那天坐在他的书房里签完了两百张写、真,中间时不时地转笔掉到桌上发出“吧嗒”声,他被吵得很不耐烦,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不在乎。
“你的心理状况并不健康,”谢冉说,“这个问题连陶蘅都发现了,你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陶蘅?”秦文远呼吸一顿,眼神终于聚焦,“他发现什么?”
谢冉叹了口气,刚要说话,秦文远率先反应过来,“他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谢冉轻轻搅动面前的咖啡,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我只是个心理医生。”谢冉耸了耸肩,“秦总,你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吗?”
秦文远沉默了。
没意识到吗?当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病了,就像一头陷入沉痛中的野兽,孤独地挣扎着,每一天都是阴天,每一天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他恨把他变成这样的人,任由自己在泥沼中泡到发臭腐烂,如今他也恨自己。
是他把陶蘅自私地拉入泥潭,靠汲取陶蘅身上的温度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他像强盗一样踩在陶蘅的肩膀上呼吸新鲜空气,殊不知陶蘅早在被他按入泥潭的时候就注定了未来的悲剧,而当他幡然醒悟的时候,那个被他伤害过的人早已伤痕累累,心如死灰。
“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秦文远突然问道,“如果我治好了病,他会不会原谅我?”
昔日威风凛凛的秦总变得卑微,连谢冉这个见惯了不同稀奇古怪人格的心理医生都不免感到惊讶。
对于秦文远和陶蘅之间的种种,她略知一二,对于秦文远对陶蘅做下的种种,她没有发言权,但有一点忍不住想问:“你认为你们变成这样是因为你的病?”
秦文远摇了摇头,他不是傻子,问题具体出在哪,他也许现在还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因为他的病,他也一定不能懦弱地把原因归咎于他的病,那样对陶蘅太过于轻视了。
“我还在想,”他说,“但我想不出来,你们都说我有病,我现在只想治病。”
谢冉同情地看着他,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其实真的很可怜。
那天,他们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离开前,秦文远问她:“在医院你们还说了什么?除了我有病。”
谢冉回他:“这是我病人的隐私,恐怕不方便告诉你。”
“现在我也是你的病人。”秦文远不死心。
“所以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同样会保密。”
秦文远决定今晚回家。
陈伯听到门口传来久违的汽车声音,高兴地跑出来迎接,秦文远从车上下来的第一句话是:“他怎么样了?”
陈伯知道他问的是谁,回道:“不太好,不过不用过于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我没有担心他。”秦文远冷声道,他直视着陈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近乎于执着道,“他在我这里,早就被驱逐了。”
陈伯垂眸,“是,我知道了。”
秦文远进门后径直往里走,在底楼最里面的一间不起眼的的房间门口停下来。门口站着一名保镖,看到他恭敬地颔首:“秦爷。”
“开门。”
“是。”
门打开,秦文远走进去,在浑浊的空气里停下了脚步。
房间里没开灯,秦文远在墙上摸索了一阵才找到开关。灯亮起的那一刻,他瞳孔骤缩,为陶卓此时的样子震惊。
陶卓趴在床上,面色蜡黄,嘴唇泛白,身上衣服皱如咸菜干,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全贴在脑门儿上,整个人隐隐地散发着一股死气。他眼睛微闭,骤然亮起的灯光让他干瘦的眼皮颤了颤,随后慢慢睁开。
无神的双眼花了很长时间才聚焦,看到秦文远的瞬间,他几乎哭出来,“文远,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秦文远连走近一步都不愿意,“我在帮你戒毒,你觉得我在害你?”
陶卓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期期艾艾地望向秦文远,说:“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只会用你自己的标准去丈量我,秦文远,你根本没有爱过我。”
秦文远疲惫地笑起来,“陶卓,你说这话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吗?”
陶卓眼泪肆意地流下来,“是,我没有良心,可是谁都有资格说我,你没有。当初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放弃家里的一切千里迢迢跟着你跑去国外,那时候的日子有多苦你忘了吗?我为了你吃过多少苦你都不记得了吗?”
“是你一个人在吃苦吗?”秦文远的声音很轻,在不大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飘渺,“感情是你一个人在付出吗?你委屈,你痛苦,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肆意怀疑我,你觉得我不爱你,觉得自己牺牲了太多,你一直闭着眼睛在活着是吗?”
这些话放在两年多前说出来,秦文远或许会觉得委屈,但是现在,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陶卓,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给我好好把毒瘾戒了,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去戒毒所。”
第75章 治疗
A市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陶蘅开始接受治疗。
“按理说,我不该亲自给你治疗,”季牧桥坐在沙发上,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因为按我们这行的规矩,不给特别相熟的人做心理治疗是为了保护患者的隐私,简单来说,就是怕你放不开,怕你不能知无不言,导致治疗效果大打折扣。”
“没关系,”陶蘅说,“我会配合的。”
季牧桥当然想亲自为他治疗,尽管这个过程会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