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远痛苦地捂住脸,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事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为什么老天爷要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陶卓复吸,比第一次的瘾大了好几倍,几乎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白粉,秦文远藏了他的货,停掉了他的银行卡,想要再一次强制他把毒瘾戒掉,但是事与愿违,就像是长跑中的人摔倒了想要站起来继续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陶卓发疯似的找秦文远要钱要货,秦文远不给他,他就用这世间最污秽的词语来辱骂他,骂累了就哭,哭累了继续发疯,他哭,秦文远也跟着流眼泪,他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想过要放弃,他想,坚持下去总会看到希望。
然而,他低估了一个瘾君子的疯狂程度。
陶卓为了脱离他的掌控,在秦文瀚的帮助下,向公安机关举报他藏、毒和贩毒,警方在他车里找到了大量的毒品,并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秦文远被关进了看守所,面临多年刑期危机,秦氏和卓远也因为此事而导致股价大跌,损失惨重。
那是秦文远人生最黑暗的时光,黑暗能让人向往光明,也能促使人内心的恨意肆意生长,那一刻,秦文远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恨陶卓,恨秦文瀚,更恨一直纵容着他们的自己。
托人将自己从看守所里救出来后,他绑了陶卓,陶卓声泪俱下地求他放过自己,秦文远痛苦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秦文远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我?我对你哪里不好?为什么要背叛我?那口粉比我还重要吗?”
陶卓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摇头,说“对不起”,说“我也没办法”,又说“你放过我”,还有“我真的不想留在你身边了”。
秦文远缓缓摇头,“不行,你这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陶卓蜷起身子打滚,疯了似的哭喊:“秦文远你混蛋!你禽兽不如!你不得好死!秦文远我求求你,你让我走吧,你别折磨我了我求求你了!”
秦文远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了关押的房间。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哭得声嘶力竭,他觉得自己做了个茧将自己缠缚住了,明明只要挣脱就能获得自由,可他挣不开,舍不掉,一辈子困死在里面,得不到救赎。
醒来后,手下来报告,有一伙人将陶卓救走了,去向不明,秦文远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原本绑着陶卓的地方留下了一截血淋淋的断指,地上几个鲜红的大字:“对不起,我欠你的,就用这个还吧。”
秦文远砸光了屋里所有的东西,最后将那截断指带了回去,他对外宣称陶卓意外去世,并为他办理了隆重的葬礼,从此以后,“陶卓”这个名字成了他心底最腌臜的脓疮,不能碰,一碰就是撕心裂肺。
第68章 你自由了
陶蘅在惨白微弱的灯光中醒来,窗外天已经黑了,霓虹灯四处闪烁,在墙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倒影。
脚上的伤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吊在床上做固定,他现在动不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人来帮忙,就像四脚朝天的乌龟,笨拙而可笑。
可是一想到季牧桥,他又笑不出来了,为了他这么一个废人挡子弹,不知道季牧桥反应过来后会不会后悔。
门外有人推门进来,竟然是陈伯,看到他,陈伯笑了一下,问:“先生醒了?”
陈伯把带来的保温桶放在桌上,微微俯身看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蘅摇了摇头,“护工呢?”
陈伯说:“辞退了。”
也是,拿了钱却没有尽到看守病人的义务,这样的员工不要也罢。
陶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伯把保温桶打开,一股鲜香味道弥漫开来,陈伯舀了一碗汤出来,帮他把床稍微抬高,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边,“这是厨娘特意为您熬制的补汤,您多喝点,身体也能恢复得快点。”
“谢谢。”对陈伯,陶蘅始终是尊敬的。
“不客气。”陈伯尽心尽力地喂他喝汤,“您多喝点。”
“够了,剩下的放那吧。”大半碗汤下肚,陶蘅实在不想喝了,他问陈伯,“季牧桥怎么样了?他手术成功了,已经醒了吗?他在哪个病房?”
陈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陈伯,麻烦你叫医生过来好吗?我有些事咨询一下。”
陈伯没有拒绝,他把汤倒回保温桶,盖好盖子,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医生走进来,陶蘅指了指被吊着的脚问他:“能给我解开吗?我想出去一下。”
医生皱眉,“你的脚肿胀得厉害,吊起来是为了促使静脉回流,暂时不能放下来,有什么事这么急需要你一个伤患去处理?”
陶蘅垂眸,轻声道:“我想去看个人。”
“陶先生,”陈伯不赞同道,“您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下地。”
陶蘅没有理会,问医生:“我会小心的,也会很快,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就行,回来我再吊上,不会有问题。”
医生还想拒绝,门突然开了,秦文远走进来,说:“让他去吧,我陪着他。”
秦文远发了话,医生没再坚持,替他解开绑带后,让护士送了张轮椅过来。秦文远把陶蘅抱起来放到轮椅里,推着他往外走去。
“季牧桥的手术很成功,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但是人还没有醒。”路上,秦文远对陶蘅说明目前的状况。
“他什么时候会醒?”陶蘅没什么温度地问道。
“不知道,”秦文远实话道,“医生说,如果能平安度过今晚,他很快就会醒,如果不能……”
后面的话秦文远没再说,陶蘅呼吸一窒,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抓住裤腿,身体轻微颤抖。
秦文远很心疼,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将他推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秦文远提前打过招呼,有人放行,秦文远把陶蘅推进去,来到一间有玻璃的病房监护室外面,让陶蘅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季牧桥。
季牧桥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脸色苍白没有生气,陶蘅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眼泪哗哗往下掉,这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季牧桥吗?
秦文远按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很快又收回了手,他想,现在最没资格安稳陶蘅的人就是他了吧,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安慰他。
他突然觉得陶蘅很可怜,一个被他逼到角落的男人,没有朋友,没有自由,现在连健康都没有了,这些日子,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早就将这个人放在了心里,可偏偏还要一次次地伤害他,等他将所剩无几的爱都消耗完,到头来发现最珍贵的已经失去。
不知道现在说一句“爱”还来不来得及。
秦文远确定自己是爱陶蘅的,不是心血来潮,是一辈子都不想分开,想把人牢牢锁在身边、好好照顾他呵护他的的那种。这种爱早就存在于心里,根植于骨血,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默默绵延,难以察觉,和呼吸一般自然。
秦文远也是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在陶蘅想要离开他的时候变得暴躁不安,潜意识里,他害怕陶蘅离开,因为他知道,一旦离开,他们之间将成为陌路人,他们之间的牵绊会消失,他受不了这样的改变。
陶蘅回到病房,医生将他的脚重新吊起来,医生离开后,秦文远把陈伯支开,独自留在病房里。
“陶蘅,我知道现在不合适,但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秦文远拖了张椅子过来站在床边,仿佛做好了与陶蘅长谈的准备,“我想告诉你,我……”
“你放过我吧。”陶蘅突然打断他。
“什么?”秦文远似乎没听清。
“秦文远,我真的求求你,你就当看在季牧桥还躺在那里没有醒过来的份上,你放过我吧,我实在折腾不起了,我求你,我跪下来求你好不好?”陶蘅挣扎着坐起来,想把刚绑上的绷带解下来,“我求你,我给你磕头,只要能放过我,我给你磕多少头都可以。”
他的情绪很激动,却没有流一滴眼泪,仿佛所有的眼泪都在重症室门口流光了,没有眼泪的滋润,双眼熬得通红。
陶蘅太可怜了。
看着他的样子,秦文远难过地想,他真的太可怜了,面对这样的陶蘅,他还能说什么呢?
表白?那太残忍了。
对陶蘅来说,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表白,而是自由吧。
秦文远握住陶蘅的肩膀,一边安抚他,一边将他按回床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道:“好。”
陶蘅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出口,生怕问了就会打破这个梦境。
秦文远轻抚他消瘦的脸颊,喉结滑动了好几下,才又再次开口道:“我答应你了,我们离婚,陶蘅,你自由了。”
第69章 离婚
斩断一份十多年之久的感情需要多长时间?陶蘅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进行下去了,而且在他心里,这份感情早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