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远!”秦文瀚喘着粗气道,“你不许动他,他要是少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秦文远冷笑一声,打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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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十五分,季牧桥手术结束,之后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当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告诉他们手术成功的时候,陶蘅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秦文远把他搂进怀里,听见医生的下一句话:“但是病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他失血过多,如果能熬过今晚,问题就不大了。”
“如果熬不过去呢?”秦文远问。
“熬不过的话就看他的造化了,”医生说,“子弹打穿病人的肺叶,离心脏只相差这么一点距离,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医生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我们已经尽力了。”
秦文远颓然地点了点头,“辛苦了。”
医生离开后,秦文远把陶蘅抱起来送进提前准备好的病房,叫来医生再为他做了一个系统的检查,得到和之前一样的结果。医生告诉他,陶蘅目前的状况只能好好养伤,日后根据恢复情况进行复健,但是痊愈的几率几乎为零,最好的结果是走路跛。
“那最坏的结果呢?”秦文远问。
医生叹了口气道:“一辈子坐轮椅。”
坐轮椅的意思就是再也站不起来,长时间站不起来导致肌肉萎缩,腿脚变形,再过几年,即使伤长好了,腿也废了。
秦文远狠狠地抹了把脸,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麻烦你,一定要帮帮他。”
对于陶蘅,医生也是万分同情,“我们会尽力,但是也需要他自己配合,像这次这种状况不能再有一次了,要是再来一次,别说是我,就是大罗神仙来都救不了他。”
“我会照顾好他。”秦文远保证。
陶蘅一直在昏睡,秦文远守了他一会儿,接到下面人打来的电话,挂完电话后,他把人交给医生和保镖,坐车回了家。路上,他又想起了什么,给保镖打电话:“他醒了以后,别让他知道季牧桥的情况,所有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是。”
陶卓被秦文远关在别墅的地下室里。
房间不大,里面堆满了杂物,环境堪忧,秦文远让人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室内只亮着一盏瓦数很低的白炽灯,陶卓盘腿靠坐在墙边,低垂着头,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秦文远进门后便没有再往里走,“你让人叫我回来,我现在回来了,你想说什么?”
陶卓缓缓地抬起头,“文远,我生病了,我好难受啊,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秦文远仔细看他的脸,面色苍白,满脸虚汗,不像撒谎的样子,他冲手下招招手,“叫陈医生过来。”
等待陈医生的空档,秦文远靠在门边抽烟,周身气压很低,连身后的保镖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但陶卓是个不怕死的,又或许是对自己太有自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秦文远,道:“文远,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吗?”
秦文远吐出一个烟圈,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陶卓道:“因为你。我很想你,文远。”
秦文远又吸了口烟,闭上眼睛,将烟缓缓吐出,道:“陶卓,别再演戏了,你今天能够好好地在这儿跟我说话,是因为我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而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感情。”
第67章 过往
秦文远一直觉得自己要比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要幸福,虽然亲情缺失,却让他拥有一份情深意切的爱情,直到得知陶卓背叛他的那一刻起,他才发现,他依旧一无所有。
秦文远从来没想过,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吃过苦,一起奋斗过,坚持过的枕边人会因为某些不切实际的欲望而变得面目全非。
原因说出来可笑。
回国后,两人结婚,创业,日子虽然过得忙碌,秦文远却觉得很充实。彼时,秦氏还在秦文远那些叔叔手里,除了创业,他还在谋划着如何夺回属于他家的产业。
那段时间,他与陶卓的相处减少,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陶卓借着与同事相聚的借口频频在外过夜。
起初秦文远没有在意,他自己分了很大一部分心神到秦氏那边,卓远这边的事情绝大部分都压到了陶卓肩上,为此他感到十分的愧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想要补偿陶卓,讨好陶卓,可是陶卓似乎并不在意。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过着几天才见一次面的日子,秦氏的夺回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秦文远分身无暇,等到将公司夺回,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的时候,他发现,陶卓已经染上了毒瘾。
他问过陶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么多困苦之后却要走上这条路,陶卓当时坐在沙发上,他抱着双双腿,整个人以一种颓然的姿态道:“因为很累啊,太累了你知道吗文远,我实在太累了,你聪明,你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你是天生的商业奇才,就连夺回秦氏也轻轻松松,可我不是啊,在国外的时候,你每次课业都拿全A,而我呢,我累死累活才好不容易混到毕业,还有回国创办卓远,你看看这里面有我几分功劳?要是没有你,我创个屁公司!”
“别人都看我是陶家少爷,矜贵,娇气,说话低三分,可真的只因为我是陶家人才这样吗?陶家算个屁啊,陶家早就空了,要不是因为你,他们才不会给我面子!”
“文远,一直生活在你的阴影下,我真的好累啊。”
秦文远第一次感到无措,他哪里想得到这些啊?他只知道,陶卓跟着他出柜,跟着他出国,跟着他吃了好多苦,他只想把最好的送到他面前,为他创办公司,让他摆脱陶家的负累,让他过得好,过得舒心,可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成了他的负担。
秦文远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去吸毒啊,你这些话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为什么要跑去碰毒品啊?在国外这么多年,这么多的诱惑摆在面前你都没碰过,为什么回国了却要碰毒品啊?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说到最后,秦文远用力吼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啊?!”
陶卓哭得不能自已,再加上毒瘾的发作,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浑身发抖,秦文远上前抱住他,安抚他,吸了毒的人就像疯子,秦文远被他抓得浑身伤,精疲力尽,最后只能招来信得过的医生来为他打了安定,才消停下来。
看着陶卓沉睡中那明显消瘦的脸庞,秦文远觉得世界都颠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是陶卓错了吗?是他错了吗?究竟是谁错了?他想不明白。
之后的日子,秦文远想尽办法帮陶卓戒毒。为了给陶卓戒毒,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自由时间,他公司家里三头跑,每晚只睡不到五个小时,有时就是那五个小时都要用来安抚陶卓,不到两个月,他甚至变得比陶卓还要瘦。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放弃陶卓。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陶卓成功戒掉了毒瘾,秦文远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匀出时间来给公司,他刚接手秦氏,内部人员动荡,先前是他没顾上,现在有了时间,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秦文远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解决内患,等一切上了轨道,他又开始频繁地出差。
他找人照顾陶卓的身体和饮食起居,对他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陶卓的心理和情绪,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他,呵护他,他为陶卓找心理医生,一步步地将他往正常生活中带,他以为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偏偏现实又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那天,他提前结束国外的工作回到秦家大宅,还没进门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负责照顾陶卓的人穿着单衣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佣人们全被赶至后面小楼,主宅门窗紧闭,里面传来撼动心跳的音乐声,其中夹杂着令人头晕目眩的不详气息。
秦文远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那人哭丧着脸回:“陶先生把我赶出来,还不让我给您打电话,说打了他就找人伤害我的家人。”
“陈伯呢?”
“小秦先生来了,让陈伯去秦老太太那,说是老太太找他。”
秦文远皱了皱眉,“秦文瀚也在里面?”
“是。”
秦文远输入指纹进门,之后的情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
偌大的客厅内到处是横陈的玉体和畜生一般肆意交媾,音乐震耳欲聋,在这污秽淫、靡中,陶卓靠在秦文瀚怀里,一脸沉醉地吸食着那一撮让人堕入无间地狱的粉末,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如果可以,秦文远希望自己没有提前回来,那样也许就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幕。
“秦文远,你发现没有,其实秦文瀚才是和我一样的人,他平庸,不算太聪明,他和我一样,除了家世,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们才是一路人。”后来,陶卓这样对秦文远说,“越长大,我越发现自己的平庸。和你在一起,我就像一块灰扑扑的石头,而你是钻石,有钻石的地方,谁能看得到石头?人家提到卓远,只会问你秦文远,我在他们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你的助理,或许连你的助理都不如,我就是个吃软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