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雨迟坐在副驾驶机械重复地喝水,谢月野看不下去,抬手捂了下瓶口。
于是戚雨迟低头在他手背吻了一下。
两人都心绪不宁。
“关于证据的事情我有头绪了,”谢月野说,“我怀疑谢霆之把重要的东西留在了我妈妈那里。”
戚雨迟惊讶一瞬,“怎么想到的?”
“记不记得在谢霆之的遗物里有一枚戒指?那个戒指是我妈妈的,但是之前有一次她扔在家里了,我们都没捡到,而且之后我们都没见谢霆之来过,有一种可能是,他偷偷来,捡走了戒指。那他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
“而且能看到戒指的位置,肯定不是什么很显眼的位置,他来偷偷摸摸干什么?”谢月野手在方向盘上敲着,眉心紧皱。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方向。”戚雨迟说。
能有方向就是目前幸运的事情,谢月野被这句话安抚到,舒了口气,也回过神来。
戚雨迟为了他的事情累成这样。
谢月野抓了一包纸给他,戚雨迟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包纸又被拿回去。谢月野亲手拆开,抽出一张,替戚雨迟擦汗。
他一只手握着戚雨迟后颈,另一只手十分仔细地给他擦了一遍脸。
平常戚雨迟洗脸都是很粗暴的,从没想谢月野这么温柔过,好像他的脸才是一张纸,一不留神就要戳破了。
“今天谢谢你,”谢月野捏了捏他脸颊,“虽然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但是今天我们来这里,已经为他们挽回了很大一部分损失。”
话题回到戚雨迟最想和谢月野聊的地方,他点点头,说:“我懂的,我知道有时候就是没办法理想主义。”
提到理想主义,戚雨迟头靠回椅背,很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会不会有那种时候,就是我再知道类似的事情,我能不难过了,我能成功开导自己,说这个世界上人各有苦难,本来就不公平,就像我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一样,说不要再自责了,其实和你关系不大……”他茫然地问,“会有这个时候吗?”
“有的人会有,有的人永远不会,”谢月野握住他手,“我相信你是永远不会的那一类人。”
戚雨迟笑了一声。
“我们常常说自己是法律人,或者是即将要成为法律人的人,但是我满脑子都是法条的时候有什么用呢?我告诉他们你不应该这样做,你这样做才是对的,但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想到那个叔叔语气里的无奈和走投无路的背影。
说起来是来这里帮助他们,实际上除了满腹书卷,戚雨迟一无所有,反而是这些书卷,戚雨迟难受地说:“我就好像在用自己的知识审判别人的苦难一样……”
他沉默半晌,车内忽然一声微弱的喘,谢月野解开安全带一把抱住戚雨迟,掌心不断揉搓他头发。
“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法是为了用法,我们制定法律,是为了让更多人免于经历这些可以避免的苦难。我们为什么要去背那么厚的书,为什么要去读那么多司法解释那么多案例,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人去裁判是非。”
话听去大半,戚雨迟放长呼吸,慢慢平复。
“是因为法律是最具有关怀的武器,我们要培养的是有温度、有逻辑地使用这个武器的人。是非对错重要吗?重要,我们用了那么多条款去判断谁是谁非。但是法律能审判所有的对错吗?不能,这是对武器的苛责,但不是对人的苛责,”谢月野缓缓摸着他后背,“我们永远在用法律寻找公平和正义,这件事从未改变。”
“你知道吗?当你和他们说你是法学生,可以帮助他们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看着你。这种时候我特别骄傲,”谢月野笑了,“我想起你在讲座上和方教授说的那些话,想到你那么小,拎着根棍子竟然就敢冲上来救人了,我觉得,你可能特别适合成为法律人。”
他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坚定地透过来,扑了戚雨迟满身。
“我每天都在因为你骄傲。”
作者有话说:
可能这就是没毕业的法学生吧,写得我自己潸然泪下
第55章 拿着他妈的正义正义压人一头
刚到家, 谢月野的带教律师赵飞给他打了电话。
房间里煮着火锅,热腾腾的香味扑鼻。
戚雨迟给谢月野捞了几样他爱吃的晾着,看他拿着手机起身去窗边接听。
“明天你过来上班的时候先去一趟会议室。”赵飞说这个基本在谢月野的预料范围内, 他嗯了一声, 没了下文。
本来以为赵飞应该还会训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笑了声,说:“你可以啊, 带你这么久了, 我好像昨天才认识你。”
“对不起,”谢月野道歉, “我做这件事影响到您了。”
“影响到我你就不会做了吗?”赵飞反问他。
谢月野哑口无言。
“别说这个了, 反正你进这个项目组没怎么跟我商量过, 现在你在里面惹事儿了也赖不着我, ”赵飞声音顿了顿,“不过啊,你真的有点东西, 怎么说,我要是老师, 我欣赏你这种学生,但是下一次你就不一定运气这么好, 还能遇到我这种带教律师了。”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谢月野基本确认自己这么一闹, 在万庭是实习不下去了。
“谢谢您, 改天您有时间, 我请您吃饭。”
“客气了, 明天你去了会议室, 结果怎么样我不管的, 你也别这么早就谢我,”赵飞先给他打好预防针,“你做之前肯定知道后果是什么,既然做了就要敢认。”
谢月野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手指扣在手机背壳上,声音平淡地说:“当然。”
戚雨迟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等谢月野挂了电话回过身,他举着筷子,问:“怎么了?”
那神色分明紧张,谢月野摸摸他头发,说:“让我明天上班之前先去会议室。”
“万庭吗?”戚雨迟握在半空中的手指都抓紧了,那筷子一动不动的,筷尖落下一滴汤。
谢月野坐下来,取走他手里的筷子放好,说:“没事的。”
“好吧,”戚雨迟说,“有事就告诉我。”
本来很快乐的一顿火锅,现在戚雨迟不快乐了,吃得心事重重。
洗完澡他爬上床,谢月野早就在床头坐着,手里捏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戚雨迟拨开他手,把自己放进谢月野怀里,叹了口气。
“万一他们罚你钱怎么办?”戚雨迟开始假设。
“我觉得这个可能不大。”谢月野说。
“那你觉得会怎么样?”戚雨迟偏了点头,下巴点了点他锁骨。
“开除吧。”谢月野很平静地扔了枚炸弹。
戚雨迟一听就坐起来,“这么严重?”
“何彭远……我说不准。”谢月野把书随手放在一边,抱着戚雨迟,手指在他小腹上抓了两下。
戚雨迟的手也跟着盖上来,摊在谢月野怀里。
“没事,凭你的简历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律所。”戚雨迟重重拍了两下谢月野手背。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灯,不甘心地说:“我就是觉得,你明明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下一次,我去能让我做这种正确的事情的地方。”谢月野说。
周一早晨上班,戚雨迟给谢月野打了一枚精致的领带。
分别的时候双方熟练地亲吻一下,戚雨迟说:“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谢月野用额头贴了贴他的,“工作顺利。”
周一的万庭气氛忙碌。
上一周末尾堆积的工作和这一周刚刚开始要完成的事情压过来,一大早进去,律师们打电话的打电话,印东西的印东西,唯独一向热闹的茶水间没什么人。
谢月野走到自己工位上把书包放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小哥招呼了他一声。
“你还好吧?”那小哥问。
他表情明显就是知道了什么,谢月野假装没看懂,点点头。
赵飞给他发了条微信,和他说:【你现在过来吧。】
于是谢月野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万庭的小会议室基本都是透明的,大家有什么简单的事情想说,或者小会想开,都可以直接推开没人的会议室。
然而这次他们让他去的却是一个房间,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谢月野敲了三下门,便推开门往里走。
会议室里坐着整个律所的一半以上的合伙人,正中间的位置是这个项目的带头人,两边还有项嘉的一些高管,谢月野在其中看见了赵飞、何彭远、余万东以及赵丰轩。
他反手关上门,在最远的位置上坐下来。
“我还记得你,”赵丰轩指着谢月野,气急败坏地说,“之前不是工作得挺好的吗?现在在这里搞什么?”
何彭远假意伸手拦了下赵丰轩,望着谢月野,嘴角带着微笑:“他们年轻人,心里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些还没毕业的法学生,你该懂的啊,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赵丰轩手指在空中连连地点,“把这里当成你小孩子过家家吗?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不打报告的行动导致我们损失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