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日记 (夏子煦)

　　一场需要戴面具，不能带手机的拍卖会，会拍卖些什么东西？真的是十分耐人寻味了。
　　进入剧场之后，才发现这个剧场不算太大，但装修十分奢华，穹顶高远金碧辉煌。剧场内部分上下两层，一楼是散台，二楼有五间包厢，整个观众席呈半圆形环绕着中间的舞台。
　　老板和萧强在一楼散台找了张桌子坐了，桌上有备好的酒水零食，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进来，老板粗略估算了一下，一楼目前坐了大概有20桌人，每桌两三个人不等。但二楼的几间包厢幕帘始终拉着，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
　　大约八点左右的时候，入口大门被关上了，剧场里灯光渐渐暗下来，在整个剧场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老板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中间三个包厢的幕帘正在缓缓拉开，正中间那个包厢里坐着一个面容冷肃的男人，旁边还站了好几个打手模样的人。
　　那个男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戴面具，眼窝很深，颌骨的线条很锋利。不过因为光线越来越暗，距离也有点远，长相看得不是特别清晰，但即便是这样，似乎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递出的压迫感。
　　“马上开始了，看什么呢？”萧强顺着老板的目光也往上看了一眼。
　　老板收回目光，往上努努嘴，轻声问：“中间那个，是不是就是董将军？”
　　“嘘……”萧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就在这时剧场里所有灯都彻底熄灭了，只听到周围一些窃窃私语声。
　　在黑暗中坐了大约十几秒后，“嘭”地一声，一束白光自高处打在了舞台上，白光中间已经站着一位身穿燕尾服的高个男人。他也戴着半脸面具，还戴着讲究的白手套，像上世纪那些儒雅的绅士一样，款款鞠躬向台下行了一个礼，之后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话筒。
　　这个应该就是主持人了，可能也是今晚的拍卖师。果然，他先讲了一段开场词，之后有几个身形妖娆的女子上来跳了一段开场舞。舞蹈不能说不精彩，姑娘也个个是美人，但是大家的关注焦点此刻显然都不在这里，台下的喧闹声渐渐大起来。
　　好在舞蹈不长，很快结束了，主持人重新上台，宣布竞拍正式开始。
　　在所有人的翘首期盼中，一号拍品终于被缓缓推上了台。
　　一个巨大的金色十字架，散发着金属的冰冷光泽。
　　一个披头散发不着寸缕的人，双脚被固定在十字架的竖桩上，双手被绑在十字架的两边吊挂起来。
　　像是当年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


23.
　　“拍品……是活人？”虽然已经有过心理预判，但老板还是有些不敢置信。21世纪了，竟然真的还有人被当做物品来拍卖。
　　“对啊，”萧强稀松平常地应道：“你总不会以为要拍的是那个十字架吧？”
　　台上主持人讲完拍卖规则后，已经开始介绍一号拍品的情况了：“1号拍品——女性，黄种人，年龄：19岁；身高：169cm；体重：49kg；三围：87-62-90……”
　　金属十字架的两边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在主持人做介绍说明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走上前来，抓住女子散乱的头发往上提，把她的脸露出来展示给台下的竞拍者看——五官清秀的一张瓜子脸。
　　如果没有被掳到船上来，坐在校门口奶茶店的她，一定也是笑容甜美可人的小妹妹。但现在她变成了主持人口中的一堆数字，毫无尊严地被扒光了衣服，待宰的羔羊一般，成为供人挑选娱乐的玩物。
　　老板和萧强的位置很靠前，能清楚地看到女生泪水涟涟哭红的眼，虽然她的皮肤表层看不出有任何伤痕，但是做这种买卖的人，折磨人的手段又怎么会少？可她被戴上了口球，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声。老板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渐渐攥紧了。
　　主持人冷漠的声音还在继续：“……未开苞，没有性病，体检合格，全球包邮。起拍价：20万美金。每举牌一次，代表加价幅度为2万美金。在座各位竞买人如果认为我的加价幅度太小了，请大声报出您所加到的价格让我听到，并且高举您的号牌。那么，1号拍品的竞拍现在开始，感兴趣的客人可以举牌了。”
　　台下坐着的竞拍者们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只是在品评一件商品值不值得买。老板转头四下看了看，台下坐着的有白人也有黑人，亚洲人居多，甚至还有几个女人，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好像这场拍卖会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五号牌买家加价一次！”台上主持人播报道，追光灯跟着打过去，气氛愈发热烈起来。台上那两个高大的男人开始推着十字架沿着舞台边缘走，转动各个角度，以便让台下的老板们能把女子看得更清楚更细致，陆陆续续开始有更多人跟着出价。
　　“强哥……”老板凑到萧强身边，轻声道：“这个，可是要杀头的买卖啊！”
　　“不用担心，”萧强抿了一口香槟：“能进来的，都是熟客，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一带一才能进得来的。而且——”他往楼上示意了一下：“董将军，有多难见，你又不是不知道。”
　　“董将军一向不是搞外贸走私的吗？怎么搞起人口买卖来了？”
　　“走私货品能赚几个钱啊？薛老弟你还是太年轻，”萧强用手指头点了点台上的女子：“人口，才是无本买卖，一本万利的，而且货源充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老板沉吟片刻：“这种冒风险的拍卖，买家都不需要交保证金的吗？”
　　“交啊！当然得交，不交哪进得来！”
　　老板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那我……”
　　萧强若无其事一笑：“哦，你已经交过了啊。我帮你交上了。”
　　老板愣了一下：“强哥，这……这怎么好意思……”
　　“小意思。举手之劳而已。”萧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目光甚至没有从台上挪开：“你要是有看上的，也可以举牌，包邮到家。不放心还可以请他们调教好了再送过来，绝对不会跑，保证安全。”
　　说话间一号拍品已经被一个男人以35万美金的成交价拍走了。
　　接着二号拍品被推了上来，是一个白人男孩，非常漂亮，头发是金色的，眼瞳是宝石蓝，手脚都很纤细，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的起拍价是30万美金。
　　人类天生对美的东西有莫名的偏好，虽然台下坐的大多是男人，竞拍却比刚刚对一号拍品的争夺热烈多了。
　　萧强侧身问老板：“怎么样？这个对你胃口吧？”
　　男孩可能是被下过药了，看起来不大清醒的样子，眼神很迷蒙，任凭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把他摆成各种姿势，甚至掰开他的大腿给台下展示。
　　老板懒懒饮一口琥珀色的酒液，看了看台上那具美丽的身体，兴致缺缺的样子：“太贵，我还是对赚钱更有兴趣。”
　　“啧啧啧，老薛啊，不是我说你，”萧强语重心长：“钱赚了就是要花的，不要当守财奴。”
　　老板笑眯眯地：“等董先生带我入伙，赚够钱了我就买个岛，当岛主不比买这个有意思的多吗？”
　　“老薛啊，我算看出来了，你谁都不爱，你就爱钱！”
　　“呵呵……是啊，”老板低沉地笑起来，一双凤眼勾出好看的弧度：“谁能不爱它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要不是为了钱，台上这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变成明码标价的商品？
　　多么讽刺啊，作恶者干着这种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事情，却还要把受害者钉在象征爱与救赎的十字架上炙烤。
　　这是恶魔的狂欢。
　　等到五号拍品成交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强哥，我去趟洗手间……”老板舒展了一下手脚，正要起身，却被萧强拉住了手臂。
　　“等等，好戏这才要开始呢，”萧强笑得邪性，朝台上扬了一下头，“看，你的‘保证金’上来了！”


24.祸起萧强
　　听到“保证金”三个字的时候，老板的心脏就猛地收缩了一下。
　　抬头往台上看过去，两个强壮的黑衣大汉正拖着一个“冂”结构的刑架走上来，刑架上呈“大”字型吊挂着一个人。
　　还是那张清秀周正的脸，眉骨很高，眼睛很漂亮。
　　但又不是老板熟悉的那个季实了。
　　他被扒光了衣服，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内裤型的电子锁，以一种很屈辱的姿势展示在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下。
　　以前老板很喜欢在季实讲话的时候盯着他看，因为他年轻又活泼，会元气满满地喊“老板”，也会红着脸说“老板你这样不得体”。他好像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做什么事情都很积极很努力。一个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就会喜欢长久地凝视那些会发光的东西和人。
　　但现在，那张曾经生动鲜活的笑脸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他的嘴变成一朵暗红色妖艳玫瑰——那是一种花型口球，血腥残忍的美。
　　“强哥……这……”老板的尾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复平日里的慵懒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