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难以言明。
江海在一旁看着,毫不留情地吐槽道:“真是没用,被一条狗崽崽追成这样!”
于桥虽然不喜他说话不中听,却因为他的吐槽意外将刚才的气氛打破了,于桥难得没说回去,只默默站直了身子。
江海哼了一声,继续道:“刚去了那么久,想出办法来给我托梦了吗?”
于桥斜眼看了他一下,道:“可惜奶奶对你这个孩子爸爸以及你这个名字都没有印象,我大概是完不成任务了。”
江海有些意外:“孩子爸爸?谁说我有孩子了?”
“没有吗?”于桥也奇怪了,“奶奶说前阵子有人来这里,自称是她的儿子。”
“我们没有儿子。是不是有人假扮?这人什么居心?”江海有些担心起来,“我说,能不能再请求你们帮我照应一下我老婆?你们也知道…我一个鬼…有心无力。”
于桥哼了一声,没答应。
要照应也是他自愿照应的,可不是因为江海的请求——这一点倔强于桥自认还是有的。
冷开朗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江老板放心吧,我们会尽所能的照应好奶奶。但我们可能也没办法时时刻刻在身边,所以,如果有什么亲戚的话,我建议还是接过去住比较好。”
江海沉吟半晌:“她不会愿意的,她已经记不起任何人了。”
冷开朗道:“那还是先托梦吧。我们准备进奶奶的梦空间看一看,也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江海听他那么一说,理所应当地提出新的要求:“你是说进我老婆的梦空间吗?那我也可以进去吗?你们两个有办法带我一起进吗?”
于桥不知道冷开朗有没有办法,但很怕他像上次一样善心发作,抢着回答:“不好意思,鬼是进不了活人的梦空间的,可能只有麻烦你在外面等着了。”
“是不能还是不想?”江海身居高位久了,说话无所顾忌。
于桥中气十足,扬眉回他:“既不能也不想。”
江海给气得不行,但又看在他们答应照看自己老婆的份上,忍着没有骂回去。
冷开朗打圆场:“江老板,我们确实没办法把你一同带进去。你应该也听说过,鬼身是进不了梦空间的。”
江海自是听过这个事情,倒也没再强求,但他还是有疑问:“不对,你们进的梦空间,不都是我托给她的吗?你们在那里面能发现什么线索?”
“人的梦并不全是鬼所托,”冷开朗详细给他解释,“也有些梦空间是由主人的记忆碎片和潜意识组成的,但因为没有控制和逻辑,进入到里面可能会有危险。”
一听说危险,江海彻底放弃了要跟进去的想法:“那行,那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怕在里面拖你们后腿。”
于桥瞥他一眼,呵呵。
但江海还是有些疑问:“你刚刚说也有些梦是由记忆碎片和潜意识组成的,可我老婆现在已经老年痴呆了,所有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没有记忆碎片了怎么办而且没了记忆,就算有潜意识,也是与过去无关的,有用吗?”
冷开朗点点头:“你问的很好。不过有一点你不知道,人醒着的时候是无记忆的,不代表在睡梦中也没有记忆。”
“这样吗?”江海有些恍惚,“那意思是不是我老婆从来没有梦到过我?如果梦到过我,不至于醒来后没有一点印象。”
冷开朗道:“一般这种梦,醒来后大概率都不记得。人有七魂六魄,梦中可能只是某一片魂魄在游荡,即使它带着记忆出了梦空间,也会被其他片的魂魄所压制。”
这已经在江海的认知之外了,即使他经历了死亡,成了飘飘荡荡的鬼,对魂魄一说还是心存犹疑,毕竟几十年的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道:“行,那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瞅瞅这话说的,于桥差点没翻白眼:“江老板,你也在商海沉浮了一辈子,怎么说话这么没艺术?”
“得分人,面对有些人,用不着那技能。”江海抬着下巴看人。
于桥这回实在没忍住,翻了他白眼。
三人约定晚上在此碰面,待奶奶睡着后再行动。
乡下的夜晚来得更早一些,也更安静一些,夜里九点的时候奶奶就已经熄灯睡觉了。
因为冷开朗算是大病初愈,于桥便主动揽去了凝梦的工作,准备按照江海所说的情节随意凝个小梦珠,目的只是为了获取梦使特有的能力,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进入奶奶的梦空间。
一切妥当后,于桥闭眼凝梦,当梦珠落入手心的时候,他身上的银光也达到了最好看最梦幻的阶段,漂亮的脸蛋在银光下更添一层纯真,如墨画的眉眼既如闪电般惊艳又如露珠般柔和。
望之倾心,一如当年。
冷开朗深吸了几口气,才敢直直看过去。
不过于桥对此并无察觉,只认真地将另一只手伸向身边的冷开朗,邀请道:“老板?”
冷开朗伸手握住,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问道:“准备好了?”
“好了。”
“这次又要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是老板你在帮我做业绩。”
两人掌心相对,银光慢慢扩散到了冷开朗身上,泛起粼粼光斑,只是相较于桥的稍微淡一些。
冷开朗感受手掌传来的温度,望着身侧之人,轻声道:“待会儿可能需要你的保护。”
于桥的睫毛连着心弦颤了颤,扶腰的触感再次浮上心头,却又怕露出马脚而不敢多做言语,末了只道了声“好的”。
梦使带另外一个梦使进入他造的梦空间,需要牵着后者给予少量的梦使能力,且凝梦珠者为主,被携者为辅,为辅者在梦空间里的控制能力远不及于主梦使。
所以遇到危险,冷开朗真需要于桥保护。
江海冷眼看着,催促道:“好了吗?是不是可以进了?”
于桥无暇顾他,拉着冷开朗穿墙而入,托掌在奶奶旁边,梦珠缓缓浮于空中,再慢慢滑进奶奶的口中。
紧接着,窗前的于桥和冷开朗凭空消失。
两人进了奶奶的梦空间。
于桥凝的梦很简单,一条狗,两个人,初夏的清晨。院子里的瓜果蔬菜都生得很茂盛,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挎着一个菜篮子弯腰摘着菜园子里的茄子和辣椒,另一位同样年纪的男士则穿着背心在修补歪倒的南瓜藤架子。
“老婆,明年我们种一些不辣的辣椒好不好?”年轻的江海回头看了一眼,“我也想吃擂辣椒茄子,但是今年的辣椒有些太辣了。”
正在摘菜的女子心不在焉地答道:“知道了。”
江海将对方答应了,很高兴:“谢谢老婆!”
女子没再理他,继续摘自己的菜。
“这位就是侯惠吗?”于桥纯靠推测。
他说的侯惠就是奶奶年轻的时候。
冷开朗知他脸盲,解释道:“奶奶脸上是不是有一颗痣?你再看看侯惠,是不是在同样的地方有颗痣?”
于桥若有所思:“原来你们是靠痣这种特点识别某个人的啊。”
“不全是…”冷开朗有些无奈,“我们也看五官和身型。”
于桥:“……”
“没事,以后你要认不得谁,可以让我帮你认。”
于桥看他一眼,没敢接话。
两人在侯惠的梦空间里只是旁观者,或者说是梦空间的秩序维护者,但对空间里的主人江海和侯惠来说宛如空气般不存在。
冷开朗看了一圈眼前的景色,好奇道:“江老板就随便描述了两句,你居然能补充得这么生活这么细节,你有很丰富的想象力啊。”
“不需要想象,我感觉这场景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似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于桥也奇怪,江海一说场景,他脑海里就瞬间浮出了这样一幅画面。
“难道你以前来过这地方?”
16、哭声
二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己到底路过这儿没还真不好说。
于桥摸着鼻梁想了想:“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应该是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或者是以前?”冷开朗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做梦使以前。”
不提前世之事,是梦使心照不宣的共识,于桥对于冷开朗的问题有些意外,却又不能直接避开,便道:“如果是的话……你说,这江海不会是我以前的什么故人吧?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于桥没说自己未卜先知,直接去后院喝井水这事。
冷开朗转回头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吧,老板。我凝的这梦不长,我们得尽快找到进奶奶其他梦空间的门。”于桥说完自己笑了,“不对,是侯惠的梦空间。”
“好。”
于桥说完回头见冷开朗落后了好几步,提醒他:“老板,你要不跟紧我?我水平不怎么样,怕万一出什么意外,你离我近一点也好应付。”
“好。”冷开朗说着迈大了步子,直到两人并排而立。
路越走越奇怪,无论他们迈过怎么样的一个门槛,后面的房间永远都是屋子里的几间房的循环重现,不管是一直往南走还是一直往北走,等待他们的永远都是重复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