昵称是老板冷开朗。
于桥手一抖,赶紧扔了手机去镜子前换衣服,等确认无误后才拿起手机回了几个字:
嗯,马上下楼。
冷开朗回他:不急,我等你。
下楼后于桥一眼就看到了冷开朗,他今天戴了顶深蓝色针织帽,里面搭件同色系的蓝色卫衣,外面套了个白色羽绒服,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和一双沙漠靴,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了点少年的气息。
于桥做贼心虚,开口找话聊:“老板晚上好。”
冷开朗笑着回他:“晚上好。”
“怎么没戴你那副散发着冷光的眼镜?”于桥没话找话,装没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眼镜。
冷开朗伸手:“拿在手上。”
“噢。”
“我看你今天这身还挺搭我这副眼镜的,刚好我这身好像也和你的眼镜挺搭,要不我们今天换着戴?”
“……你确定?”
“试试?”
于桥打量了一下冷开朗手里的高贵眼镜,脑子里突然响起某部电视里的台词:
这把剑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今日我把它和你的互换,作为定情信物可好?
于桥暗骂一声,偏和自己较上劲了,抬手摘下来自己那副很接地气的梦使眼镜,递了过去:“喏,我的。”
冷开朗笑着接了过去,顺手就架在了自己高挺的鼻梁上:“你怎么不戴,是嫌弃我的吗?”
临门一脚,于桥开始打退堂鼓了,扯谎到:“我不会戴,你这眼镜太复杂了,还带链子。”
“我来。”冷开朗从他手里拿过来,抬手将链子从于桥的头上戴下来,然后轻轻把眼镜架在了他鼻梁上。
于桥直接呆了几秒钟,呼吸都忘了。等他反应过来后,迅速道:“我们赶紧开扇鬼门去侯惠奶奶家吧。”
冷开朗点点头,开始解释他为什么先来这里等于桥一起去:“可能我的身体还没恢复,昨晚又进了梦空间耗了许多心神,今早一起来还有点头晕,所以就想着来你这蹭个鬼门,也省点心神去梦空间里用。”
于桥已经定好了终点的位置,食指在虚空中一点,鬼门就出现在眼前。听了冷开朗刚刚那段话,提议道:“那要不,今晚我一个人去?”
冷开朗看着自己已经跨进了鬼门一半的腿:“所以,我没有机会弄清真相了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于桥赶紧收回刚才的话,“走吧。”
两人很快到了侯惠奶奶的院子前,此时江海已经等在院子门口了,见到他们两过来,便道:“我想了半天,想起我以前有个…有个出轨对象,她怀过孩子,还打掉了…”
于桥为难地开口:“江老板,你…确定侯惠奶奶没有过孩子吗?我的意思是说,孩子爸爸不一定是你的那种…”
江海卡了一瞬,肯定道:“不会。她只爱我的那位朋友,而我那位朋友在我们结婚两年前就去世了。”
“唔…”于桥听到这句便不再多问。
冷开朗觉得有些奇怪:“既然侯惠前辈没有这样的经历,为何会在梦里那么恐惧呢?而且那恐惧看起来很真实。”
江海问:“你们可以说说细节吗?”
于桥:“在一个屋子里,很豪华,也很空荡,黑漆漆的,没开灯。”
江海眉头一跳,却没说什么。
冷开朗看出他已经猜到了什么,问:“江老板听出什么了吗?”
“噢,没有,没有。”江海脸上浮起机械的笑容,“你们快进梦空间吧,我老婆已经睡了半个小时了。”
冷开朗见他不愿意说,便也不再继续问了。
还是和昨晚的一样,于桥握着冷开朗的手进入了梦空间,空间里一开始的场景也是一模一样:年轻的江海还是穿着背心在修南瓜藤架子,年轻的侯惠也还在摘茄子和辣椒。
两人轻车熟路走到房间的窗户那里,准备进入到另一个梦空间。
于桥的手一触到墙面时,墙面然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仿佛有水鬼在水下搅动着,渐渐地水波又静了下来,然后“咔嚓”一声,宛如薄冰破裂,另外一个空间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蓝天,草地,雏菊,彩蝶,微风,春日。
一切都跟昨晚见到的一模一样,甚至连侯惠身上穿的婚纱也丝毫未变。
“不会吧,一来就要看到江老板的战友吗?”于桥有些吃惊,“看来侯惠前辈真的很爱这位了男士,一连两日都梦到和他结婚。”
冷开朗侧头看着他,有些无奈。
“怎么了?”于桥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冷开朗摇摇头,解释道:“有一点不一样。”
“哪一点?”
“这次侯惠身边的新郎不是江老板的战友了。”
于桥瞪大眼睛:“有吗?不都是浅蓝西装黑色皮鞋和…平头吗?怎么看出来不是他战友了?如果不是他战友,那是谁?总不会是江老板本人吧?”
“嗯,你猜对了。”
“猜对了?什么猜对了?”
“今天站在侯惠身边的确是江老板本人。”
“……”于桥瞪大眼睛使劲瞧了瞧,还没瞧出那张脸到底是谁来。
冷开朗简单指点了一下:“你看看这位,是不是没昨天那位高?”
“好像…是有点。可你又是怎么确定这位男士是江老板本人呢?”
冷开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叹了口气,问:“要是我站在人堆里,你会不会也认不出来哪个是我?”
于桥眨了眨眼,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那不会,你长得这么帅,人群中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真的吗?”冷开朗脸上的表情突然活泼了起来,“你刚刚…是在夸我好看吗?谢谢。”
“……不客气。”
没想到这冷大帅哥还挺自恋。
话音刚落,婚礼上的人倏然起了大变化。侯惠一直挽着的新郎突然就没了五官,像是被刀切过的平面,接着那张平面上浮起了劣质彩笔画出来的眼睛鼻子嘴,比例也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嘴特别大,特别红。
再然后,那张嘴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流出了血。
“又是血?”于桥想起了昨日那个梦空间里洪水一般的血,有些紧张。
冷开朗碰了碰他的手:“别担心,待会儿我拉着你跑。”
不过这次的血流得很平静,缓缓的淌着,底下的宾客也不觉得意外,婚礼还在继续,司仪也如往常一样平静地走着流程。
于桥听见司仪拿着话筒说到:“请新郎新娘拥吻!”
下一秒,穿着新娘服的侯惠转身面对着新郎,毫不犹豫伸出双臂抱住江海的脖子,睁着眼吻上了那张流着血的、平面的假嘴。
“啧!”于桥伸手挡了一下眼睛。
19、恶梦缠身(下)
男女之间的情感果然是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侯惠与江老板那血淋淋的一吻着实把于桥给看懵了,不由得感叹:“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他的话只有冷开朗能听见,不过冷开朗也无法理解:“我也看不懂。”
“正常人都看不懂。”
“嗯,不过目前看来,侯惠前辈的记忆片段中可能根本不存在与江老板两人的美好时光。”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上报拒绝这个单子吗?”
“应该可以。”
“那就好。”于桥大吁一口气,“终于能解脱了。”
冷开朗:“不过我们还是要等侯惠前辈的梦空间塌陷了才能出去。”
“行,那我们就认真工作到最后一刻。”于桥装得很有打工人的自觉。
打工人说完话之后,侯惠与江海的血腥之吻也终于结束了。然而还没等于桥他们喘气
口气,下一刻,更血腥的一幕发生了——
上一秒还在起哄叫好的宾客全部变了面目,一颗颗头化身为血球,雪白的牙齿呲出来,冲着新郎江老板吼叫。
穿着新郎服的江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刀,被侯惠推着走下台去,而后手起刀落,将台下所有宾客的血头一一戳爆。
新娘侯惠则突然被鬼上身一样,死命挣扎,却一步都迈不出去,喊也喊不出来,只能在那呜呜咽咽的哭。
于桥看懵了:“这个梦,代表着梦主人什么样的心境?”
冷开朗摇摇头:“有点难,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两人正平淡地讨论着梦空间里剧情的发展,倏然间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刺耳的尖叫,于桥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被摇的骰子,反复撞在看不见的壁上,快要被撞到耳鸣。
眼花耳鸣之间,有一只手伸过来护住了他的头,声音跟往日在平地上一样沉稳:“不用怕。”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于桥蓦地心中生出了一股安宁之感。
朦胧间似乎记起来很久之前有人在他耳边说过这样一句话:
“不用怕,有我在,天永远都不会塌下来。”
是自己以前活着时爱到极致的那个人吗?
他是怎样一个人?也爱着自己吗?长着怎样的一张脸呢?叫什么名字?
于桥有些想他了。
所幸天旋地转没有持续很久,尖叫声也停了下来,于桥重新站稳在平地之上,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不免有些疑惑:“老板,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我们在梦空间里的时候会被梦主人的情绪所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