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彰做事总是顾虑很多,他需要时间思考,他理解。
钟意这几天也乖乖的没有去打扰他,每天过着学校到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最多就是周末绕个路去自己开的花店看一下。
这段时间附近别的花店陆陆续续开起来了,生意比以前差点,也没那么忙了,他就把花店全权交付给了许凯泽管理,自己当甩手掌柜。
有这么一笔固定的进账,钟意觉得自己追人都有底气了许多。
只有许凯泽频频向他抱怨,为了花店牺牲太多,都好久没过过夜生活了。
钟意知道他辛苦,作为老板当然得定期犒劳犒劳自己员工,于是向花店全体员工放出话:“今晚YE蹦迪去,多带几个朋友,消费我买单。”
YE Space Club是他们这里人气最高的一家夜店,据说一晚上的流水就能达到上百万,能去那消费都是些业界有头有脸的人,单开卡座就要三四千,再买点酒啊果盘什么的,一晚上没个小一万下不来。
店里的都是大学生,哪有钱进去消费,平时就是蹦个野迪就出来,这回钟老板请客终于也能当回爷了,大家都高呼:“钟老板大气!”
“跟着老板有迪蹦!”
钟意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花店的收入加上卖画的钱,应该还是够敞开来消费的。
况且自从开始追陆鹤彰之后,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他身上,自己的娱乐活动全都暂停了,他认识的那几个DJ都问他怎么好久不见他来。
再说马上要开始期末复习了,钟意想用最后一点时间好好疯一下,反正陆鹤彰也不会回来,不知道最近又在忙什么。
其实,陆鹤彰什么公事都没忙,忙着对付他那个难缠的父亲呢。
自从上次钟林深在病房外面远远地看了钟意一眼,他就借着这个由头频繁地骚扰陆鹤彰,恨不得每天都打听一下钟意的动静。因为度假村里发生的那些事,因为那个自己意料之外的吻,陆鹤彰正烦着呢,当然是没有功夫搭理他,谁知道这人一点眼色都没有,甚至还找到了他公司里来。
陆鹤彰懒得再和他周旋,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钟林深,直截了当道:“别做徒劳的挣扎,也别指望我会把钟意还给你。”
钟林深脸色苍白,却还要维持着笑容,“怎么会呢陆爷,答应送给你的东西哪里有要回来的道理。只是小意渐渐的大了,怕他不听话冲撞了陆爷,所以才多问几句。”
“不需要,”陆鹤彰轻蔑地勾唇,“他乖得很,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其实事实根本不是这样,要是钟意真这么听话,那么现在坐在办公室里心烦的人也不会是他了。
他就是想这么说给钟林深听,去让他愧疚,顺便让外界加强一下对他的畏惧心理。
钟林深知道自己硬碰硬是斗不过陆鹤彰的,开始尝试打感情牌。
“陆爷,您也知道小意从小就失去母亲,我对他的关心也不够,现在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弥补一点......”
“你弥补不了,”陆鹤彰打断他,“他比你想象的坚强得多,并不需要你这些迟来的父爱。”
钟林深猛地跪下来,用手背揉眼睛,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已经遍布了血丝。
他颤声道:“陆爷,求您给我个机会,让我再见见小意吧,我只是想见见自己的亲生骨肉。”
陆鹤彰最烦别人向他下跪,好像对方的尊严真的是什么高价的筹码。
他根本不屑一顾。
非要说起来,也只有三年前钟意被迫向他下跪的那一瞬间,从那双不屈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让他觉得值当的筹码。
陆鹤彰踱步到钟林深面前,稍稍俯身去看这个中年男人,钟意的父亲。
明明是父子,为什么气质会相差这么大?
钟意一定是随了妈妈一一陆鹤彰不合时宜地想着。
钟林深满眼期盼地看着他,几乎要流出老泪,“陆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见见小意,让我和他说说话吧。”
“让你见到他,然后呢?用所谓的‘孝顺’去绑架他,逼迫他离开我?!”
陆鹤彰已经有些失态了,和平常一派冷淡的样子完全不相符,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用百分百的把握,在父亲和自己之间,钟意会选择哪一个。
一定是父亲,只要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选择自己父亲。陆鹤彰钻牛角尖一般想着,绝不能让钟意见到钟林深。
“不是的陆爷,我没有这种意思。”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陆鹤彰推门离开,扔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不会放他走的,永远别想。”
养了三年,归属权也该是他的。
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陆鹤彰亲自驱车往家里赶,路上甚至有好几次差点超速。
此刻,现在,他想要立刻见到钟意。
车一停下,他立刻风风火火地闯进门,甚至把打扫卫生的吴阿姨都吓了一跳。
“陆先生怎么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陆鹤彰根本没心思回答她,直奔楼上去,急切到根本没听见吴阿姨那句:“少爷他今晚出去了,没在家里。”
钟意的房门没锁,陆鹤彰竟然就这么失礼地闯了进去。
反正他本身就是个野蛮人,强取豪夺才是他的作风。
可是灯没开,卧室的主人也不在。
陆鹤彰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些什么,拿出手机给钟意打电话,想把他喊回来。
铃声响了整整一分钟,没有人接。
等电话的过程中,他静静坐在钟意床边,听着铃声不断重复,他想测试自己到底会为钟意失控到什么程度。
在长久的等待中,陆鹤彰在钟意床头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丝端倪。
里面好像有东西,拿开枕头,他看清楚了一一一支细长的烟。
这不会是他自己的,因为他从不抽薄荷烟,只有追求新鲜的年轻人会抽这种花里胡哨的烟。
钟意可是随便能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的人。
一瞬间,陆鹤彰就对这件事有了清晰的认知:钟意的确会抽烟。
是从什么时候幵始的?搬进他家之后还是之前?为什么他对此丝毫没有察觉?
钟意并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男孩,正相反,他很独立,也会有很多花花心思,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陆鹤彰下了楼,厉声问:“吴惠,他去哪里了?”
吴阿姨不知道陆鹤彰怎么会突然动这么大的气,支吾道:“少爷他......他去酒吧了。”
这一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陆鹤彰脸色黑得吓人,周身气场恐怖得像要杀人一样。
他一刻不停地往全市最出名的那个酒吧里赶,穿过震耳欲聋的电音和轻佻的男男女女,陆鹤彰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卡座里抽烟的钟意。
他穿着宽松的印花衬衫,扣子开了两颗,几乎大半个胸口都裸露在外,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脸上浪荡的表情和那些夜店里的玩咖没什么不同,更让人愤怒的是一一
夜店为了带动气氛,常常会安排一些尺度大到吓人的节目,而此刻,刚刚在台上跳完一支舞的性感女郎,一眼捕捉到了钟意这个猎物,跳下台要往钟意身上坐。
周围的人纷纷幵始起哄,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钟意推拒不得,嘴角挂着轻浮的笑,把烟从嘴里拿回了手上。
不知是那个不怕死的先开了头,整个卡座都开始高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钟意笑着说:“少他妈起哄!”
后面还说了什么,里面的噪音太大,陆鹤彰没有听清。
那样子,估计正玩在兴头上呢。
陆鹤彰冷着脸,发了条消息出去。
不过三十秒,啪、啪、啪,夜店里的几个大灯全部打幵。
音乐突兀地暂停,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钟意知道,他惨白着脸,看到了不远处的陆鹤彰。
第43章 不要再把话题推向危险的方向
酒吧老板从舞池侧方的门里出来,走到陆鹤彰面前,恭敬地道:“陆爷是找人还是来玩的?小弟专门给您开个卡座,找几个漂亮姑娘陪您暍酒您看行吗?”
陆鹤彰完全置之不理,径直向钟意走过去。
老板见势不好,立刻比了个手势让那个跳舞姑娘离开,自己也安排保镖慢慢疏散今晚的人群。
人一点点离开了,刚刚还人声鼎沸的酒吧顿时只剩寥寥几个保洁阿姨留下来扫地。
老板一看头都疼了,“阿姨你们也先走,卫生等会儿再打扫。”
他可不敢得罪这位主儿。
偌大的酒吧里顿时就只剩一站一坐、静静对视的两个人。
灯光亮起来陆鹤彰才发现,钟意特地还抓了头发,打扮得那叫一个靓。
钟意心里一直在打鼓,鼓点在陆鹤彰走近他时达到了最密集。
他以为陆鹤彰会训斥他,然而他只是问:“多久了?”
钟意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陆鹤彰从口袋里掏出他藏在枕头底下的那根烟,泄愤一般扔到自己身上。
他还从未见过陆鹤彰这么失态的样子,厉声又问了一遍:“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