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开心,现在这样就很开心。”杨千瑞目光炯炯,斩钉截铁道。
真是死脑筋,我摇头轻笑:“好,希望你一直这么开心。”
杨千瑞反手箍住了我,将我往他怀里带,“你一直这么乖,我就一直这么开心。”
我瞥了他一眼,话里有话:“我早过了每天醒来都晨勃,一身发泄不完的精力的阶段,你大可放心。”
被指控的杨千瑞面不改色道:“我是因为你,你睡相很差,顶着我乱蹭。”
还倒打一耙了,我只能揽下这份欲加之罪。
一般人的热恋期有多久,两三个月?我这种人,一个月都谢天谢地了。但对杨千瑞而言,这个期限似乎被无限制地延长了,从他对小提琴的热爱上也可窥见一斑。
我将剩下没喝完的果汁倒进湖里,“回去吧,风吹过来有点凉了。”
“好。”杨千瑞举杯一饮而尽。
刚一脚迈入宴会厅,David就抓着一把小提琴奔向了我们,“我问乐团借的,现在不愁没工具了,是吧?”
我想起之前夸下的海口,杨千瑞左右为难的模样,于是推诿:“他只习惯用自己的琴,这个可能……”
“好,但我还缺个伴奏的。”杨千瑞打断了我,痛快地接过琴,拿琴弓戳了戳我。
“没排过啊……”我无奈叹气。而且就演奏水准来说,我太有自知之明,和他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你随便弹,我能跟上。”杨千瑞自信地丢下这句话,就去了钢琴旁站着,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钢琴前坐下。
害人终害己。
这和在餐厅,或者在学校舞台演出都很不一样。在座的都是专业人士,不仅懂乐器,还更甚一层懂编曲,懂制作,懂两种曲声是否融合。宴会已经到了尾声,原本兴致低垂的人们渐渐聚拢过来。不过七八分钟的曲子,杨千瑞将他的才华展现得淋漓尽致,自发的掌声是最好的证明。
结束演奏后,David第一个冲了过来,揽着杨千瑞的肩拉到一旁,我连忙跟上。撇去赞扬与套近乎,David想找杨千瑞采样录制一个音源库。杨千瑞不太懂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很了解,繁琐沉重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于是,我适时地插了一嘴:“这得联系先经纪人,有合约的,对吧?”
杨千瑞读懂我的暗示,像提线木偶似的点头:“嗯,得先问经纪人的意见。”
David掏出手机,问他要了经纪人的号码,说回头联系。David前脚刚走,我立马冷下脸对杨千瑞说:“让你经纪人拒绝。”
“好。”杨千瑞盲从。
“你不问问为什么啊?”
“反正你肯定是为了我好。”杨千瑞牵住我的胳膊,把脸贴了上来。
我笑着弹了他脑门一下,“哪天我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我数钱呢。”
杨千瑞眨着大眼睛,有意无意地朝我放电,“我可以持之以恒地赚钱,你留着我,从长远来看会更划算。”
“那我不成吃软饭的了吗。”
“你也可以包养我,我很好养的,不像你那么挑剔。”
“得了吧,娇气大少爷。”
“我哪时候娇气过?”杨千瑞不服道。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放着窗明几净的别墅不住,跑来和我挤一张小破床上,整天吃速食外卖,也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杨千瑞眼眸闪动,明朗地笑了起来:“嗯,老公。”
得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消耗太多体力,回城的大巴上我靠在杨千瑞身上睡着了。经过一个陡坡,我刚随着颠簸晃了一下,就立刻被两条有力的胳膊圈住了,稳稳固定着。我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就看见杨千瑞盈满笑意的脸,下意识也回报了个笑。
第58章
彦良在沙发上悠闲道:“你家那口子要飞黄腾达了,恭喜你,攀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睡醒了吗?瞎说什么?”我向他走去。
“杨千瑞啊,你看看这杂志。”彦良把杂志摊在茶几上,戳了戳一整页的版面。
他隐约和我提过有个拍摄工作,但没具体说明是《留声机》的杂志封面,我想这应该不费神。尤其是杂志末页的本月最佳古典专辑排行榜上,他还位列第一,第二是刚出道的古典辣妹Bond。
难怪最近总是忙得不见人影,除了晚上回来睡个觉,其他时候全无踪迹。
我拿起杂志翻,和彦良一起看完那篇采访报道,差点又要气得脑溢血。彦良看着我的脸色,拍拍我的肩道:“算了吧算了吧,咱们早该有过预想,他那么有本事,他师父肯定更厉害。”
我将杂志合上,摔到了桌上,“那你能预想到他师父叫陆齐济?!”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响起脱衣服的窸窸窣窣,以及琴盒磕碰到地板的一小声“砰”。
“杨千瑞。”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拧亮床头的小夜灯。
被叫到名字的人正蹑手蹑脚地摸索着被角,闻言迅速钻进了被子里,“啊,我吵醒你了吗?”麻利地关了灯,“快睡吧,晚安。”
我也躺下,睁开眼望着一片黑色,不带感情地说:“你要不然搬出去住吧。”
身旁的人浑身一震,如履薄冰道:“对、对不起,我以后会轻一点的,也会早点回来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什么?你这话问得好像我背着你出轨了一样。”杨千瑞小声咕哝。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杂志上写的你在纽约接受的采访,我可没听你哪天跟我提过你飞纽约去了,也不知道给我带个伴手礼啊。”
杨千瑞如释重负,环住我的腰讨好道:“你想要什么,下次给你带。”
他有那么多小秘密,我要是一个一个跟他计较,自己得先被烦死。
“你老实在那儿待一晚不行吗,你经纪人抠得连酒店费都不肯付?”
“不抱着你我睡不着。”杨千瑞撒娇道。
“五岁的小孩都比你有出息。”
用这种话指责古典圈冉冉升起的新星红人,显然毫无道理,可他听之任之。
“嗯,我就是要你哄的小孩。”
“我可不恋童,你最好快点成熟起来。”
话题短暂的结束,我们各怀心事,都没睡去。杨千瑞唤了我一声,吐露心迹:“我讨厌……那些工作。我不想接受什么采访,拍什么照片,和评论家们握手言笑。我只想拉琴而已,可耗在这些事上的时间都远远超过拉琴了。我妈真是有先见之明,她早就告诉过我这些。”
我不解:“那你干嘛还要做这些?解约不就行了。”
“不出名怎么赚钱,不赚钱怎么养你。”
这句轻松的玩笑话里,掺杂着不知多少的真心。我挣开了他的臂膀,愤怒得胸腔鼓动。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我们以后的生活好过一点。我也需要经济独立,像你一样。”杨千瑞急忙道。
“呵,像我什么?别高估我了!你以为实习生的报酬有多少,足够支撑我每天生活?我到今天依旧昧着良心花着我爸妈骗来的钱!”
“逸杰!你一定要这样伤害我伤害你自己吗?!”杨千瑞吼完,又压低声音道,“我想睡了,先睡吧。我真的很困,你非要没事找事吵架的话,我们明天睡醒再吵。”
“明天你没有工作要赶吗?”
“那我把闹钟提早半个小时,够不够吵?”
“凭什么要听你的?处处让着你,连发脾气都要迁就你的行程?”
杨千瑞忍无可忍,翻身压住了我,攥着我的手腕,啃咬那块带有他专属记号的部位。“因为你爱我。”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长叹一声:“我爱你,但我不想你时时刻刻都围在我身边,事事以我为重。你应该有更高的追求。”
“你知道我妈吧?她从来没有后悔过。”杨千瑞说。
唉,我这永远天真的小孩啊。也许这样戳穿一个母亲很残忍,但我不希望他被善意的谎言蒙蔽双眼,故步自封。于是我问:“你妈爱你吗?”
“爱。”杨千瑞毫不犹豫答。
“那你认为她会告诉你,她后悔过生下你?”
“……”杨千瑞哑口无言,半晌后嘀咕,“你又不认识我妈。”
“哪天和她聊聊吧,诚心问问。”
“好,我记着您的教诲了。今天的课上完了吗?可以睡了吗?”
“你准备趴我身上睡啊?滚下来。”
杨千瑞笑了一声,滚到一旁,重新抱住我轻声说:“我也爱你。”
“晚安。”我说。
过了几天,我见到杨千瑞抱着电话长谈,神情认真地聊了很久很久。通完电话,又一个人闷头锁起门呆了很久,最后郁郁寡欢地找到我,把头埋在我胸口。
这一定是一位很好的母亲。需要谎言时给予谎言,需要诚实时便给他诚实。我摸着杨千瑞的脑袋安慰:“所以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不确定……错过那些会不会后悔。但我能确定,如果失去你,我一定抱恨终身。”
“我又不跑,就在这儿,失不去的,你放心大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