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到的时候,正好瞅见那日领他上楼那个妓女,她搂住沈馥的手臂,甜腻腻地笑,娇嗲嗲地问:“沈少爷来了,今儿您也来选‘花国总统’。”
沈馥疑道:“听说往年都选‘花魁’,这个‘花国总统’又是什么名头?”
那妓女名唤“凤儿”,拉着沈馥往里走,边走边说:“往年是往年,今年是陆大少主持呢。大少的主意,说咱们中央政府有总统副总统,内阁还有总理呢,咱们风月场上也要选个‘花国总统’、‘花国总理’。”
沈馥听了这荒唐之语,啼笑皆非,说道:“大少唤我来的,你领我去。”
烟花间的大厅里搭了个台子,铺满红绸,下头坐满了人,陆既明穿着长袍马褂,戴着西式礼帽,坐在离台子最近的沙发上。他脚边还伏着一条德国猎犬,衣兜里露出金怀表的表链,凌仙儿挨着他坐,手里捏着个银签子,往他嘴巴里喂水果,十足十的纨绔派头。
陆既明见他来了,拉他坐在旁边。
沈馥说道:“大少,我是来......”
陆既明止住他的话,笑道:“难得的热闹,你得瞧瞧。”
说着,那凤儿捧了满满一捧娇艳欲滴的新鲜玫瑰花来,问沈馥:“沈少爷要买多少票?”
沈馥不解,陆既明面带得色地点了点凤儿,凤儿替他解释起来:“这是大少想的主意,以玫瑰花做选票,得花最多的就赢。沈少爷看好哪位姐儿?准备给她下多少票?一百元钱一票。”
这是明晃晃的砸钱啊,莫说沈馥对红姐儿不感兴趣,真感兴趣了也不舍得砸这个钱。他只好面露难色,说道:“没料到有这个热闹事,没带现钱,要不我招呼个人回去取,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已经敲锣打鼓地开场了,眼瞧着来不及。
陆既明摸出金灿灿的怀表,塞到凤儿手里,说道:“这一大捧都买了。”
凤儿笑嘻嘻地把还带着露珠的玫瑰花都堆到沈馥手边。
确实热闹,附近几间妓馆的红倌人都上台了,穿着各色漂亮衣裳,或唱歌或跳舞,时不时就有人把真金白银买来的玫瑰花抛到台上。
陆既明问:“你看好哪个?”
四周吵闹得很,陆既明说话便挨得近,热气全部喷到沈馥的耳朵上。沈馥觉得耳朵一阵发热,耸了耸肩蹭蹭,摇摇头。
这会儿轮到凤儿上台了,陆既明亲昵地揽着他肩膀,说道:“你可以投这个。”
沈馥不解:“为何?我看她样貌不及前头几个。”
陆既明压低声音说道:“她样貌不显,一条舌头可不得了。”
沈馥猛地转头,似是羞窘一般不敢看人,耳朵红红,低垂着眼,显出眼睑上一颗淡红的小痣。他小声说道:“你不是只喜欢......怎么会知道......”
陆既明半倚在沙发上,好像就等着他问这句,可又不答,话锋一转,又道:“你不该喷香水。”
沈馥问:“为何?”
陆既明眉目硬朗,尤其眉峰与鼻梁长得好,线条硬直,高鼻深目,堪称“金玉其外”的典范。他眉目间满是笑意,看向沈馥,说道:“香水不及你本身香。”
作者有话说:
沈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四章 钻石
陆既明做主,把沈馥的玫瑰花全抛了去,最后是舌头不得了的凤儿夺了冠。按照票数多少,排了个等次,排得头名的就是“花国总统”,明年妓馆的花名册也就按照这个来排了。场内数陆既明砸钱最多,他给谁投票,谁的等次就高,满场看下来,就是陆既明一个人在玩得开心,旁人都是看个热闹。
评完了一二三等,热闹还没结束,评出来的红倌还要反选一个恩客陪夜呢。
按理来说,自然是谁砸钱多就选谁。可全场砸钱最多的就是陆既明,莺莺燕燕就围着他抛媚眼,极尽奉承之能事。
见沈馥坐在一旁光看不说,凤儿心里喜欢他,朝他嗔道:“沈少爷也买了不少票呢。”
沈馥忙摆手笑道:“都是大少出的钱,我只有一票要投。”
众人都看向他,陆既明也笑着看他,都想知道他这个“一票”是怎解,又要投给谁。沈馥煞有介事地站起来,指了指凤儿的鬓角处,说:“你这儿有些东西。”
凤儿以为沾了东西,忙去摸,摸来摸去没摸到什么,沈馥笑道:“我帮你拿。”
他伸手到了凤儿耳后,蹙眉凝神,好像真的帮她摘掉沾上的东西,谁知道他“呀”一声,手上平白变出一朵玫瑰花来,从凤儿的耳后拿出来,扬眉笑道:“这一票给你,锦上添花而已。”
众女都掩着嘴吃吃地笑,凤儿更是脸上飞红,接过花凑到鼻端嗅了嗅,心迷神醉,也不怕得罪了陆既明,小声朝他说道:“这一朵抵过那好几百朵呢。”
沈馥学西方绅士的样子,一手背到后面,一手牵着凤儿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他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唇珠上翘,笑起来如春风拂面,浪漫动人,一时间把陆既明的风头全抢了个干净。
眼瞅着凤儿要选他过夜,陆既明倚在沙发上,从兜里摸出个什么给沈馥看。沈馥定睛一看,这亮闪闪的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钻石戒指吗?他连忙松了凤儿的手,半真半假地调笑道:“可不敢了,大少要吃醋了。”
吃醋?谁吃醋?吃谁的醋?
在座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有消息灵通的略略知道前两天醇园的事儿,都暗自有了想法。一时间都没人说话,连凤儿也收了娇态,只等着陆既明发话。
陆既明站起来,沈馥忙撵在他后头。大厅里还在热闹着,陆既明径自上了楼,他那条德国猎犬倒是听话得很,一直跟在身后,沈馥也跟着。
一路回了凌仙儿的房里,凌仙儿还要挨着陆既明,陆既明摆摆手让他先出去了。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两人一狗。沈馥连忙抢先说道:“谢谢大少,帮我找到戒指。”
陆既明从兜里把戒指摸出来,拿在手上,沈馥要去接,陆既明手一收一抬避开了,说道:“你打算如何谢我?”
沈馥故作不解,说道:“我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大少能看得上的,不知如何谢才好。”
“没诚意。”
沈馥只能睁大了眼睛作无辜可怜状,无话可说。陆既明坐在沙发上,看了看那枚戒指,说了句“自己来取”,将戒指衔在齿间,亮晶晶的钻石就陷在上下两瓣薄唇中间。他摊开手扶着沙发靠背,挑眉看向沈馥,好像在等着看沈馥无计可施的样子。
好家伙,沈馥心里忿忿地想,得让你知道我的舌头也不是吃素的。
沈馥只不过顿了顿,然后就直接上前去,手撑着沙发靠背,低下头亲到陆既明的嘴巴上,硬硬的钻石硌在两个人的唇上。沈馥一咬牙,伸了舌头要去把戒指挑过来。陆既明一翻舌面,把戒指含到嘴巴里,沈馥把膝盖跪到沙发上,侧着头要去追那戒指。
这是沈馥第一回 和男人亲吻,没有尝到口脂的甜香,反而尝到了一点烈酒的味道。
沈馥的舌头如蛇一般钻到陆既明嘴巴里,陆既明闷哼了一声,沈馥越亲越深,却没找到戒指,反而和陆既明的舌头纠缠上了。一个攻一个守,不像是亲热,倒像是打起了架来。
沈馥明显是低估了陆既明,陆既明日日浸在风流窝里,嘴上功夫也练得不错,他伸手扣住沈馥的后脖子,舌尖抵着沈馥的舌尖,纠缠得啧啧有声。沈馥忙偃旗息鼓了,退开来,往后踉跄了几步,扶着立柜站住了。
陆既明歪在沙发上,没个正形,两片薄唇湿漉漉的,舌尖一顶,挑眉一笑,戒指还是衔在他唇间,钻石熠熠发光。
沈馥气鼓鼓的,说道:“大少小心把戒指给吞了,还得叫大夫来。”
陆既明摸出手帕,戒指包在里头,又揣回兜里。陆既明生怕沈馥还不够生气似的,不住地朝他笑。
钻石戒指终究是没拿回来,沈馥回到家里,越想越气,堪称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嘴巴上总觉得湿漉漉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越想越不自在,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轻薄了似的,没的让陆既明白占了便宜,一点儿好都没捞着。
沈馥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回家,后脚陆既明的礼就到了。
来人是个着戎装的高大男人,一板一眼,不够言笑。他说他是陆既明身边的警卫兵,叫秦雁,代替陆既明送来了一个匣子。
小阿充作仆童,将匣子拿进去摆在桌上,姐弟三人围着看。那是个螺钿匣子,巴掌大小,描金贴花的,精致得很,看着都值钱。沈令仪去开匣子,匣子扣得紧,开匣子时使了些力,匣子翻倒,撒了一桌子亮晶晶的钻石。
像是从天上摘了许多星星,全部铺到桌子上,大小不一,最小的一颗都有半个小拇指甲盖大。
“这下发财了,”沈令仪说道,“怪道你说他是个散财童子。”
沈馥想了想却拍开她的手,看也没看,将那一把钻石拢起来,全部放回去,一颗也不少。
“退回去,”沈馥咬咬牙,狠心说道,“火候还没到呢,舍不得小的套不着大的。”
作者有话说:
是初吻!砰砰砰(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