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擦汗,皮笑肉不笑道:“应裘母亲,他…他,齐项父亲和白绩父亲真的都是校董。”
“阿姨,您不提我忘了,应裘高一的时候领过正晟奖学金吧?”齐项睨了眼瑟瑟发抖、悔不当初的应裘,笑道,“奖助学金,他这样的也不配拿,可以不勒令退学,但是学杂费以后自己交吧。”
“养狗,哪儿是为了让他咬人啊。”
*
丹毓的学费确实贵,考进来的学生最次也是学费减半,一下子把应裘从补助名单去除,对于应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给应裘的只有两个选择。
离开丹毓,转学。或者舍不下丹毓的优质资源,自掏腰包留下。
从应母哭天抢地求人外加道德绑架的架势,应该是舍不得走的,应裘嫌丢人,想跟齐项理论,被应母当众甩了两耳光,打得他眼泪直淌,咬着牙一身不吭躲得远远的。
算是一家子都没脸面。
白绩被吵得太阳穴突突跳,烦躁之意翻涌上脸,身子下滑,赶忙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不停告诉自己“只要我没道德,就没人可以道德绑架我”。
齐项坐在一边护住白绩的伤口,顺道把被子掀开一条缝,以防他把自己闷死在里面。
“阿姨,您别在这儿吵,这里是医院!”
护士是个实习的小姐姐,撵不动应母,周雅雯这时大步流星赶来,见她在白绩病房门口撒泼,登时怒不可遏。
“闹什么!拖走!”
保镖警卫闻令,一人一边把持住应母,顺道揪出应裘,把他们一块拖走。
她帮护士理了理头发,安慰两句后径直走向校长,上下乜了他几眼。
校长被看得背后发凉,脸上抽搐出个为难的笑容。
“谢太太。”他低声道,“她,她拉不走。”
“拉不走你就干看着?”周雅雯冷哼,“马校长,你可真会处理事。”
“我这…”校长低眉顺眼道,“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应裘恶意伤人,寻衅滋事的问题,您放心。”
“我儿子转学来一个多月,三番五次受伤。”周雅雯捋了捋耳畔垂下的碎发,看着温婉却别有一番气势,她正式地下最后通牒,“事不过三,你让我不放心,我就找能管事的管这个丹毓。”
“是是!”校长呼吸一滞,啄米似地点头,“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周雅雯无声地虚点校长,踩着高跟鞋甩身离开,又悄声走近病房。
“阿姨,您来了。”齐项站起啦。
“小齐。”周雅雯声音放柔,那气势早就被担忧取代,“我之前开会,来晚了,阿姨又要谢谢你一次。”
“都是我应该做的。”齐项笑道,“白绩他…”
周雅雯呼吸沉重,望着自家儿子被裹在被子里。
她眼圈瞬间红了,扣住床沿的铁栏杆,“听北升说,白绩…腿、腿都断了?”
行动不便无法自己从被自己出来的白绩不顾伤痛,一把掀开被子,纳闷问:“……谁腿断了?”
*
“我只是崴了脚。”
白绩被齐项扶起来。
“北升怎么说你疼昏过去了?”周雅雯泪汪汪,端详白绩的伤,“刚才马校长还说你半年下不来床?”
“放…”屁
白绩好大的无语,差点当着他妈面骂脏话,还好忍住了,就见齐项躲窗帘后面偷笑,一百个谣言里齐项起码出了百分之八十的力。
“他们瞎说的。”白绩叹气,“连住院都不用,休息一下我就回寝室。”
“回寝室干嘛?”周雅雯不同意,“回家,妈妈照顾你。”
在校,这伤还只是小事。
但凡进了谢家的门,他铁定就跟唐三藏进了女儿国,成堆的药和补品往他身上扑,没病也要被喂得流鼻血。
谢家!不能去!
“……”白绩向齐项求救,“不用,妈。”
齐项终于笑够了,敛容正色走来,“阿姨,快期中考试了,白绩最近一直在发奋图强,还发誓期末要进年级前一百。”他忽然一顿,不怀好意地问白绩,“发的什么誓来着?”
白绩:“……发发的…什么誓来着?”
他发了什么誓啊?艹!
齐项握拳抵掌,啪的一声,“说考不过就穿裙子跳女团舞,对吗雀儿?”
“!?”
白绩呛得疯狂咳嗽,谎也撒了,进退无门便只能穷鸟入怀任人摆布,但是他没想到齐项嘴上能开出这朵食人花来。
女、女装?还跳舞?
周雅雯也愣在原地,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有点难堪有点害臊,她…她…儿子还有这个癖好呢?时代真变了啊……
周雅雯干笑两声,迅速调整状态,慨叹道:“看来白绩真下定决心学习了,那就住学校?”
白绩手足无措,想解释,“妈!”
“好的,阿姨!”齐项笑吟吟抓住白绩的手,“放心,宿舍里有我照顾他呢。”
周雅雯感激道:“小齐,我是最放心你的,这孩子又要麻烦你了,你们年纪相仿,他…他的兴趣喜好你也能理解。”
白绩瞳孔地震,为什么他觉得他妈误会了什么!?
周雅雯略坐坐,跟医生聊完白绩的身体状况,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后才放心地离开医院。
日暮西山,窗外晚霞昏黄,风凉凉的。
病房里又只剩下白绩和齐项两个人。
四目相对,岑寂中,齐项摆出个快哭了的表情,吃痛道:“雀儿,白哥,别掐了,别掐了,肉快被掐掉了。”
白绩怒斥:“齐项!”
“哎!”齐项答应,“那你让我说的,我就顺嘴说了,是不是为了帮你?”
白绩:“……”顺嘴?他看是深思熟虑了!
“阿姨走之前跟我说,要是你没考过跳舞的时候让我直播给她看。”齐项忽然笑了,“听说你五岁的时候学拉丁?身娇体柔,很有天赋?”
白绩指着门:“滚!”
齐项得令,利索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笑眯眯扭头问,“我走了,谁搀你回寝室啊?”
“……”白绩捂脸,“滚回来!”
*
校医院药水味很重,人烟稀少,到晚上死气沉沉有点恐怖,加之白绩受伤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白绩怕自己呆在这儿,明天门口能堆满花篮。
谣言止于智者。
丹毓学生明显把“传谣”这块把握得死死的。
齐项要下楼去租轮椅,白绩嫌太他妈的矫情,在齐项走到门口的功夫,已经自己抬起受伤的脚,麻利地下床,连蹦带挪溜达了两步。
齐项深感自己回头地再不及时点,白绩就能跟他一起蹦下楼。
“你坐着!”齐项凶他。
“脚不疼了,都不需要轮椅。”白绩展示性地轻轻双脚踩点,“嘶!”
“祖宗。”齐项过来,一把攥住他的小臂,没让他摔,“不想坐轮椅?”
“……”白绩点头。
坐轮椅,好夸张啊,他已经上了救护车,大晚上再被人坐轮椅上推行,明天贴吧里他就半身不遂了。
“拐杖有吗?”
“没。”
白绩凝思:“那…”
齐项兀地生出点荒唐的念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白绩的腰。
“人形拐杖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第56章
午后,透过窗户远眺,绿荫翕动,豆大的人密密织织往宿舍方向挪动。
白绩坐在书桌旁,受伤的左腿架在方凳上,凳上铺了软垫,微微凹陷处是绑着黑色弹力绷带的脚踝,瘦削苍白。
距离他崴脚已经过去足足十二天。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完全不疼,健步如飞能跨栏”,但齐项不管这些,强行把他按在宿舍,说要调养够两个星期。
而此时,留守男高中生白绩要饿死在宿舍里了,看护人齐项还因为拖堂被困在教室。
白绩按住空扁的肚子,实在饿的有点烦躁。
他轰隆隆把一排抽屉拉开找垫饥的零嘴,空荡荡比白绩最穷时的裤兜都干净,思来想去他单脚蹦到门边。
那有个矮蘑菇状的储物柜,平时放一些有用又没用的东西。
运动会前白绩跟齐项去逛超市的时候买了几包饼干,但因为难吃被扔这里面了,没想到今天能救急。
“还他妈得靠自己”
白绩嘟哝,悬起左腿晃悠悠蹲下去,一手扣门把,一手揭开盖子,每个动作都能让他单立的右脚崴两下。
“鬼鬼祟祟干什么你?”
“我…我…路过…”
白绩耳尖一颤,隔着门板忽然听到斥责声,还有如蚊哼的模糊应答,宿舍门隔音还不错,白绩就听出来那个斥责的是齐项的声音。
他不是上课呢吗?
外面还有谁?
白绩叼着一块脆片,刚想拽着门把站起来一探究竟,只听咔嚓一声,钥匙嵌入锁孔,锁扣被拧开,门被从外推开。
“等下!”
连松手都没来得及,白绩只能跟吊树上的猴一样,以一个狼狈的弧度往后仰,因为是金鸡独蹲,他要不摔个屁股蹲,要不就得再折一只胳膊。
但意料之中的钝痛没出现。
齐项抬腿抵住他后腰,白绩整个人倒在他小腿上,随后身子一轻,被人夹着双腋像小孩一样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