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没有觉得应裘跟以前比,变得特极端特敏感啊?”季北升讲完兴奋地看向对面两位观众,期待来一场关于人性善变的激情讨论。
白绩埋头慢悠悠舀双皮奶,明显啥也没听清,闻言不走心地“嗯”了一声。
“……”季北升瘪嘴,又看向齐项,可怜道:“哥…”
“嗯嗯。”齐项很敷衍,他在贴吧翻到加精图贴,跟白绩本尊比对过后,十分欣赏地点点头问,“廖倩最近接稿吗?”
季北升:“……”我他妈无语了!
他摔下勺子,又卑微地从地上捡起来,端起餐盘高傲离开,“不和你们玩了,烦,搞快吃完,一会儿接力了!”
*
六班能跑的扒着指头数的过来,除了齐项和白绩,还有两个就是来充数的,白绩体能消耗大,被安排在第二棒,齐项在第四棒冲刺。
等白绩入场站在跑道上时,一扭头就看到应裘站在里圈,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白绩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
他望着应裘想,四班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四班状况和六班差不多,能跑的几乎没有,吆喝不到人就把应裘报了上去,实际上奔着倒一来的,倒一也能有0.5分,不亏。
对于应裘阴恻恻的敌视,白绩连个眼神都欠奉,把头转向另一方向,环形跑道对面齐项在跟他招手。
应裘以为他能得到白绩的回应,或许是挑衅的一眼,或许是一句脏话,但是……白绩视若无睹,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就像扫过路边一棵树一样。
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意识到这一点,应裘胸肺里都腾起一团无名的怒火,白绩他算什么东西,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跑的快点有什么了不起!
都是因为他,自己被迫转班。
四班学习氛围差,综合实力更是倒数,连老师上课都不够有活力。
最重要的是,因为白绩,他还惹了不该惹的人,进而让四班的人避他如蛇蝎。
纵是如此,白绩依旧逍遥快活,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爱与接纳,甚至出尽了风头。
白绩、白绩,现在连跑步都能遇上他!
“预备备——砰!”
比赛开始,4×100接力是运动会的压轴戏,本来沉默的观众席像是被砸了一大片摔炮,瞬间炸开锅。
加油声不绝于耳,没出操场的选手、混进操场的观众也在场内跟着跑,呐喊助威,把运动会推向高/潮。
四班把主力放在第一棒,六班正相反,把最菜的陈竞放在了第一棒,他60米就开始腿酸,比别人落一大截。
等接力棒交到白绩手里时,应裘已经卯足力跑出几十米。
陈竞大喘气:“白哥,对不住!”
“没事。”
白绩抽出接力棒,力气大到陈竞一个趔趄差点跟着差点劈了叉。
只闻风声过耳,跑了一下午的白绩仍旧精力充沛,小腿肌肉绷紧摆动,竟然逐渐拉平差距。
“喔!”
场内外欢呼,六班伙同其他班级大喊白绩加油!
应裘这一次跑的很快,脸都用力到充血的红,已然突破了他自己的极限,目前跑第二。
但不是为了班级荣誉,而是自己咽不下那口气,看到第二棒自己比白绩快一大截,说不出的骄傲。
就是这样,他就应该在白绩前面。
实实在在的名次才是真的,等他赢过白绩,四班的人就不会看不起自己了,现在不是还有四班的人为自己加油吗?
应裘如是想,有一瞬间几乎要爱上跑步了,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原本在场内喊“应裘,快跑”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变成了——白绩冲!
什么?
什么情况?
场内也有几个四班的人,他们内场观战图一乐呵,但看到白绩从身边掠时,那种反超的爽感让他们热血沸腾,不由自主地为白绩喊了句加油。
即便他下一个要赶超的对象是自己班的,但……喊一句也没事吧?
有事!
白绩是没听到这一声,毕竟喊他名字的人太多了,但是应裘却气到目眦欲裂,他甚至顾不得比赛,头往右边赛道拧了拧。
飞驰而来的是白绩。
愈来愈近,他最恨的人,把他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眼看白绩要超过他,应裘在那一瞬头脑一片空白,好像飞机低空划过时带来的轰鸣声,此时的他好像置身于轰鸣之中。
身体都不受控制了,怒火、不忿、嫉妒,所有的恶意驱使他发疯。
应裘伸出手,竭力抓住那一刀残影,就在两个人交错的一瞬,白绩速度太快,倏地被一拽,力的作用让他难以平衡。
“啊啊啊!”
观众席的人纷纷站起来,六班的人甚至冲向了操场。
“应裘你干嘛!?”
太快了,白绩还没来得及调整,就被应裘猛地一推,重重摔在地上,甚至向前滑了几十厘米。
“让你跑!让你跑!”
应裘五官狰狞,自己也摔了一跤,但爬起来冲向白绩,悬起腿对着他的脚踝一跺!
“你一辈子都别跑了!”
第54章
“不要不要!啊啊!”
“白绩!”
人流纷纷惊慌地涌向操场。
原在百米外的齐项飞奔而来,眼看着应裘要二次伤害白绩,肝胆欲裂,此时百十米的距离也恍若天堑。
怎么办?
赶不上!
危险迫近,白绩后脊发凉,头皮险些要炸开,大脑瞬间清醒后,顾不得重摔后的疼痛,凭借本能地撑着地面,快速挪开双腿。
分毫之距。
应裘一脚跺在地上,扬起细屑尘土,自己也身形不稳,踉跄一下。
这一脚要是对准脚踝,白绩能残废半年。
应裘一次未成,发了疯还妄图再踩一脚,只是这一下可失去先机,所有人愣在原地时,齐项已然冲到现场。
他大喝:“你他妈怎么敢!”,一脚在后腰处踢翻应裘,应裘跪趴在地上,连“啊”都没来得及喊,就被齐项踩着脊梁骨当脚垫,闷哼不出声音。
“救护车呢?担架!”齐项对着跑来的人喊,“傻跑什么呢?脑子呢!”
这时喧闹叫喊声才如潮水般涌入白绩耳鼓,他伏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努力瞧向齐项。
什么温润、礼貌、谦逊的伪装都在一瞬间被撕裂,此时的齐项如同困兽,桃花眼里淬了层墨刃,黑的骇人,怒火锋利如凝成寒霜,把傻乎乎往这儿跑的人都冻住了。
“齐项。”
白绩喊完倒吸一口冷气,从咽管里钻出一股沙土味的腥味,他摔得很重,刚才全部的力气放在挪脚上,疼痛后知后觉地再次缠绕于四肢百骸。
他疼的脸色发白,还有功夫思考,不知道齐项听没听见自己的声音,早知道听他的穿长袖长裤了,悔不当初!
“雀儿!”齐项听见,半跪在地帮他抹去脸侧的灰,没有贸然碰他,只嘱咐道:“你先别动。”
“哥,医生来了!”季北升边跑边道,“散开,别挤!”
刚所有人往这儿赶,跟赶集凑热闹一样时,季北升就跳台阶蹦下观众台,逆流而行。
运动会期间,校医院的救护车和医生都在体育场外侧待命,就怕有紧急情况发生。
救护车闪着灯开进操场,也因为它的存在场面一度很壮烈。
白绩对救护车有阴影,上一次进救护车时他都只有进气没出气了。
在他脑海里,救护车和生死相关。
“我应该还用不到救护车。”白绩断断续续地说,“刚才…”
“什么?”
齐项注意力放在医生那儿,听到抬上担架四个字后二话不说把白绩抱了起来,还注意错开白绩身上的伤。
已经上了担架的白绩:“没什么。”
算了,上救护车就上救护车吧。
齐项上车前,想起什么,指向还趴地上装死嚎哭的应裘,冷冷地对季北升道:“你去处理那孙子。”
*
救护车上。
两个护士给白绩处理伤口,医生检查他的脚踝和手肘,齐项成了无所事是却空着急的家属,只能帮白绩擦擦额头上的细汗。
“医生,怎么样?他脚踝被踩了,是不是断了?”齐项问,“不行就去立馨查,别去校医院了。”
校医院外号是兽医院,齐项对他们的医术深表怀疑,而立馨是丹市最好的私立医院,离丹毓也不远,齐项想让他们直接改道。
“足踝软组织损伤,不严重。”医生上冰敷,淡定道:“不需要去立馨,普通的崴脚校医院也能治。”
“普通?”齐项皱眉,“他脚踝都肿的馒头大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你仔细看看?”
哪儿有馒头大,最多馒头片大,平坦的。
齐项伸头一瞅,怎么看都觉得肿了,人变得极其拧巴,不依不饶地正欲辩两句,手腕被轻轻捏了捏。
“去校医院。”白绩说,“我没事,不疼。”齐项回头,看白绩脸色唇色俱苍白,像白纸上渗出水,淋淋又憔悴,他从上救护车眉头就没松下,没啃声却一直抽冷气,睁眼时外眼角延出一条下敛的可怜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