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的舅舅,一个除了种点儿花草之外别无其他爱好的清雅男子,就这样被抓了起来。
为此老妈去求见过王,王虽是接见了她,却全然换了副嘴脸,说:“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我不是那种因为被拒绝就会报复的人,但我们的判决总不会错的,你先回吧,对了……”
“安贞跟你们家的来往似乎也过于近了,她是我妹妹,有些事情,我不希望发生……”
老妈那种白兔一般的性格,听完这话,没在面前当场昏倒都能算作是奇迹了,她很快做出了判断,以最单纯且最直白的方式——她选择再次搬离纳明。
当然,这并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
当我的某个参展的械甲作品被大幅度地在网上曝光,被指说抄袭同届某位同学的参赛设计时,她绷不住了。
虽然很快所谓“被抄袭”的那方就已经自行提出申明说并无此事,但老妈却知道,这种事情只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王说过,他不会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是却从没跟她保证不会向她的亲人下手。
当她告知公主,会让我退学的时候,向来温和的公主言辞前所未有地激烈起来。
“这跟阿树有什么关系?你任性可以,但你不能耽误了孩子的未来!我知道你不想连累到跟你关系好的人,可自我毁灭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这原本让老妈暂且打消了这一想法,可紧接着,新的法案出台了。
先是一则新闻,说是我们国家的舰队在抵达阿穆特星的时候,受到了当地原住民的猛烈攻击。
接下来就是大段大段的煽动性文字,总体所表达的意思是——在阿穆特人决定清剿我们之前,我们会未雨绸缪地反击。
然后,磐石跟我的合照就被贴了出来,相片里的磐石,被关在笼中,而我则是面无表情,满脸的冷漠。
上面说,这些年,被请到我们星球的阿穆特人一直被悉心照料着,但一直以来它们却并不接受人类的好意。
隔天就出台了新法案。
上面决定从下个季度开始,停止一切对阿穆特人无条件的赡养活动,为了防止物种入侵,甚至会开始考虑彻底消灭掉这些当年被“请”过来的阿穆特人。
这是件大事,这种大事,一般来说,怎么看都不会跟我们这种平民老百姓有什么关联。
但却又是不尽然的。
因为这会间接导致我“失业”,而且这也算是上面对我的一种否定。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虽都没有直接落到老妈身上,却也足够令她神志不清了,她似乎认为这所有的不幸都是因她而起,她简直草木皆兵,这一消息的出现被她认为是上面给她的最后通牒,所有落在我和老舅身上的这些境况,简直比直接落在她自己身上还令她难受。
那个不久前还说着要追求我老妈的男人,此刻的所作所为,却像是巴不得我老妈死。
然而,如此渺小的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当然是除开承受外,什么也做不了。
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老妈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脸却苍白得像一张薄纸。
“不是因为你,你仔细想想。”我抚了抚下巴,“我觉得这可能是跟我老爹有关。”
老妈抬起脸,用她那双干净的眼睛无措地望着我。
“王的女人那么多,就你,你要相信,你不可能掀起那种轩然大波的。”拍了拍她的肩,我这也算是反向安慰了吧,“我估计王可能跟我老爸认识,而且还有点恩怨啊啥的,你仔细想想,王的态度是从你说出哪句话的时候开始改变的?所以……可以说这其实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只是提前发生了而已。”
看老妈的表情,显然,要想消化我说得这些话,她需要一点时间,我揽着她的肩,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我表现得轻松,因为不想让老妈再因为我的绝望而绝望。
像她这样的人,万一想不开了,因为觉得自己拖累了家人,会寻死也说不一定。
回到自己的房间,闻着内里新家具的气息,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世界也变得陌生起来,一瞬间,我甚至希望我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未曾存在。
我当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想得开。
我当然是不想退学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觉得我老妈的决定有些愚蠢,她不过是希望用自己的退步来换取对方的同情而已,然而那显然并非症结所在。
但如果她坚持,我想,我是会做的。
忽然之间,我很想抽烟,我想喝酒,我想体验那种头脑不清醒,将一切都忘掉的感觉。
然而这个新家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通讯设备响起的时候,我一个激灵,将自己从近乎溺毙的情绪之中拯救了出来。
是谢冬荣打来的电话。
我可没逼他。
这可是自打我出生以来,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作者有话说:
人麻了,毁灭吧。
写作指导的,速度滚。
不会坑,也不会改变节奏。
本来今天不打算更的。
啊,朋友,再见了。
第六十二章 选择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没必要退学。”这是谢冬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虽说料到这些事他一回纳明便会知晓,但他会因此主动联系我,却是我没想到的。
“或许对你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们家来说……却并不是这样的。”勾起唇角,一时之间,我也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但那确也是事实,是一个凡人对变天无能为力的事实。
“阿姨她因此搬出去其实也没必要……”谢冬荣沉吟一阵,他严正的态度令我感到怀念,我们真的已经许久没像这样正常地说话了,虽然此时此刻分神去想这些,的确是有些不应该就是了。
“她已经单方面宣布跟我家断绝联系了……所以唯一渠道就是你……”说这话时,谢冬荣显得有些犹豫,这话似乎是为了避免我误会而专程准备的托词,“你舅舅的事情,我母亲已经在想办法帮忙了……”
“谢冬荣,”我听见我自己用冷硬的口吻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你们家还是不要管我和我妈了才好。”
“……”电话那头静默着。
“王都那样说了,到时候因为我们,连累到纳明,连累到公主将军……连累到你,你要相信,不光是我妈,这也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很意外,我的声音很平稳,可实际上我分明感觉到胸腔中有一股庞大而又汹涌的力量这催逼着我,仿佛一秒就要将我倾塌。
“我们得见一面。”无视了我的话,谢冬荣单刀直入地提出要求,“事情得当面说。”
“不了吧。”我扯了扯唇角,“虽然我真的真的很想见你,但万一王那边……”
“去他的,”谢冬荣声音沾染上了些许狠戾,虽然听起来依旧平静优雅,“你平时的胆子去哪儿了?现在倒开始装得胆小如鼠了?你不是那种一味退让的人吧。”
“……”
不枉我这些年日日跟在他身边,看来他对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好吧,但是别让我妈知道了,我们两个单独见面就可以了。”
挂断电话后,我深吸一口气。
我妈现在完全处于神经过敏的状态,方才跟她谈话的时候她就已然数次警告,要我不要再接近公主将军谢冬荣甚至纳明的人,可以说,因为先前所发生的事情,她怕王已经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
我得听她的话,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并且保证不会连累到身边的人(起码表面上得做到)。
这样的话,有关退学的事情,就应该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我与老妈相处这些年来得出的经验。
这也是我一开始便拒绝谢冬荣见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回“家”的第一天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如今正值假期,倒也不用过分担心上学的事。
出门的时候,我跟老妈说是要去半山工作,她信了。
打了辆车,很快,我与谢冬荣在约定的地方见了面。
见我戴着帽子口罩,将自己捂得跟粽子一般,谢冬荣蹙了蹙眉,像是对我的行为不能理解。
“走吧。”不多话,他冲我摆手,我便只能跟着他坐上了新的交通工具。
谢冬荣当司机,我坐在副驾驶,不得不说这是极为新奇的,我不太认识车,只知道这是一辆价值不菲的,只属于谢冬荣的新车。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类话我已经在心中说过千万遍了,但无论多少次,当这样的事实实在地摆在人面前的时候,那种冲击感还是足以令人头晕目眩的。
看着谢冬荣的侧脸,没由来地,我开口:“都还没来得及跟老爷子安果他们联系,也不知道磐石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按照往常,这类话题我一般是不会跟谢冬荣主动说出的,但或许人压力越大的时候,就越会想方设法地找发泄口吧。
短暂的沉默后,谢冬荣道:“我可以带你去看他们,但也是最后一次了,之后会给你安排一个其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