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冬荣身上,我也体会过相似的感觉,不过程度并不太重,我简直担心再过几年谢冬荣也会变成这样,严肃、冰冷、带着浓浓的侵略性。
当然,安博彦的目标并不是我,可以说他是直接无视了我,目光直逼缩在我身后满脸无所畏惧的安景桐,此刻的安景桐正紧紧拽住我的袖子,像是企图用眼神将安博彦逼退。
这当然是无用功,安博彦直接伸出手,看样子是想越过我去捞他。
事情发生得太快,对此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后安景桐就像是一枚小火箭般窜了出去,然后……
咬住了安博彦的胳膊。
从大皇子胳膊上深深的牙印可以看出,安景桐的咬合力很大,甚至到了足以让大皇子蹙起眉的地步。
紧接着,安景桐一个闪身跳出老远,回头拉住我的胳膊,转身就开跑。
当然,最终仍旧没有跑过安博彦专程派来缉拿的保安人员就是了。
安景桐被锁进了车里,那架势,感觉就像是凶手被警察缉拿归案了。
说句不正经的,我真心觉得安博彦为抓安景桐派这么多人来的行为,真的有些不符合他的人设,甚至到了有点搞笑的地步。
车门前,安博彦向我伸出手,说:“这几天我们家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他不懂事,你不该纵容他。”
虽然能让大皇子“握手言和”已是天大的殊荣,但无疑,就算在这样的时刻,他的态度也仍旧是傲慢的。
虽然这属实正常。
车内的安景桐正满脸急切地敲打着窗户,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正极其愤怒地控诉着什么。
神差鬼使地,我没有接下安博彦递出的手,要是平时我肯定会不胜惶恐地弓腰回握,但此时不一样,我不愿意在安景桐面前表现得与安博彦握手言和。
安景桐是个很单纯的人,在他心中,安博彦是他的敌人,而握手是一个表示达成共识的姿势,我不希望在他的认知里,我会成为和他的敌人合伙的人。
我说:“我会用我的方式接纳他,我会尊重他的意思,倾听他的意愿,而不会像一个绑架人的强盗一样,不由分说地……”
话还没说完,安博彦便径直打断了我:“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无能的人,没资格谈想法,他是我的弟弟,我有资格教导他,而并非你。”说完,他便打开车门,迈开长腿踏了进去,车子很快加速,刮起一阵风,绝尘而去。
站在原地,我觉得……大皇子说得没错,我的确很无能,我甚至不能改变安景桐在我面前被直接带走的命运,想拿出平等的姿态跟他讲话,本身就显得可笑。
我能做的,居然仅仅只是控制住自己握向大皇子的手。
不过看那架势,安博彦好像也不会拿安景桐怎么样。
因为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安景桐就跟我回:“阿树!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会抗争到底!”
我觉得,或许在安博彦眼中,安景桐的一些行为就跟小孩子想跟成年人比武一样憨态可掬吧。
思考再三,给老爷子和安果那里发了消息说明了情况后,最终我还是决定先去趟纳明。
当然,是瞒着我老妈去的。
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对于我的到来,公主表示十分意外,她抚了抚额头,懊悔今天让厨师提前下了班,而我只能在反复说着:“不想让你们大费周章。”的时候,抽空偷偷看谢冬荣两眼。
谢冬荣坐在会客厅,目不斜视地凝视着荧幕上的新闻大事件,像是对我的到来一无所知。
脑子明明几乎都要忘记了,身体却清晰地镌刻着“要在公主面前扮‘哥俩好’”的意识,我走到谢冬荣身后,刻意抬高声音笑了两下,“国家大事?挺行啊,蛮老干部的,年轻人,不看点有趣的节目?”
谢冬荣转过眼来,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你懂个屁”了。
不过,我自以为幽默的这招倒是成功逗笑了公主,她说:“是呀,平时在家对着他和他爸,我都要闷死了,还是树树来有意思。”
“那些娱乐耍宝我看着烦。”谢冬荣揉揉眉心,居然接话了,随即又转过脸,像是问我一般,说:“你天天能笑得那么开心,我也挺想不通的。”
在公主面前,他的说话风格会稍微改变,虽然总体基调差不多。
闻言,公主无奈一笑:“看吧,他就是这样,跟他父亲一样。”
但看着他的脸,我忽然意识到,的确,谢冬荣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我是说开心的笑意,并非苦笑冷笑嘲笑。
我对公主说:“冬荣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可惜好像很难把他逗笑。”把他惹生气倒是分分钟的事。
公主说:“我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冬荣就挺开心的。”
我:“……”您是否搞错了什么?
这顿晚餐是公主亲自下厨,分量虽不足,但胜在小巧精致,令人回味。
能吃到安贞公主亲手做的饭菜,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可惜,这份福气,后面姗姗来迟的博士恐怕是没有机会体验到了。
我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博士了,他似乎还与往常一样,不靠谱中又夹杂着几分足以令人信服的气质,十分奇妙。
他不是来吃饭的,最近他似乎很忙,今天,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给我和谢冬荣分别做检查。
是我到后,公主专程打电话请他来的。
给我们做检查的,是位于纳明二楼的,一台极其复杂的机器,它从未被正式投入过市场,可以说,是公主和将军在博士的指导下,专程为了谢冬荣而找团队制作的一台机器。
检查,我和谢冬荣得分开做。
在房门外,我焦躁不安地等了他好长时间,直到门打开,谢冬荣和博士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看他们表情庄严肃穆,一时之间,我不禁有些紧张。
谢冬荣盯了我一眼,我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只是移开目光,像是并不打算和我多说。
“进来吧。”博士冲我招手,我只能乖乖走进去。
博士先按着我的脑袋做了一次平时每次都会例行去做的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后,他坐到了室内的办公桌前,按照惯例,我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极为艰辛的“话疗”,这是每次检查时最为痛苦的一道必要过程。
我没想到他的第一句会是:“希望你不要逃避冬荣对你的依赖。”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嗷
第六十五章 覆辙
一时间,我怀疑我亲爱的博士是否搞错了什么。
明明跟谢冬荣日日见面的这三年,我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在他的脸上看见过所谓的“依赖”,我甚至觉得,反过来说,“希望谢冬荣不要逃避陶树的依赖”,都会比现在这番说辞更贴切一些。
但博士的表情却太过严正了,他坐在我对面,台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作为屏障,将他的脸部分为两半,一明一暗。
这就是博士完全认真起来的样子,明明平时是那么随和的一个人,可一旦涉及专业方面,你甚至愿意去怀疑自己,而不是质疑他。
吞了口唾沫,我也尽力表现出认真,“抱歉博士,谢冬荣对我的态度向来都可以说是冷漠的,起码在我看来,他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依赖心理。”
微微低头,博士开始抚弄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巴,片刻后,重新抬起头,他说:“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谢冬荣是一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人,而且自尊心也极强,有的时候,他对你表现出的排斥,甚至正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内心深处正根藏着对你的依恋。”
“所以我该怎么做呢?”微微合紧拳头,我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他对我恶言相向的时候,没脸没皮地贴上去吗?是他狠狠挥开我,甚至想要揍我的时候,依旧贱兮兮地跟在他身后吗?”
其实不用博士说,这些年来,这种事情我已经做尽了,但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有感情会受伤的生物,即使在第无数次被他刺到的时候,原本麻木的心也依旧会隐隐作痛的。
一直以来,谢冬荣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这么做是错误的,甚至连我自己都已经察觉到了这背后的可笑之处,我甚至都开始尝试反抗了。
难道现在,博士居然要我继续下去吗?
“对不起阿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会很难受……”
不,其实不难受,其实我倒是巴不得依照自己的本性,没脸没皮地贴在他身边,甚至在他身上写满我的名字。
“但这的确是一个必要的疗程。”博士凝视着我的眼睛,“演戏也好,哄骗也罢,你甚至可以不真心待他,只要等他熬过了这段时期,等他的身体能够完全稳定下来,再也不发病……在那之后,你可以选择远走高飞,而且,只要你愿意,公主一家肯定会许你一个完美的前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演戏?哄骗?看来博士果然还是太不了解我和谢冬荣之间的关系了,我根本做不到,我甚至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不让自己表现得如饥似渴,惹他讨厌,这样的我,又怎么可能去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