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果并没有因此对我有所改观,而是说:“偷奸耍滑!”
当然,最终我还是买了,然后她着板脸色,硬是不接。
看她的表情,我知道她是喜欢的,最终我将这手工制的精致小夹子塞进兜里,再做打算。
闹了这么一出,还算是有点效果,好歹安果最终还是愿意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了,让我不至于太过无聊。
到这集市来的人有很多,其中不乏与安果年岁相仿的女孩,她们如同一群群小燕子一般笑着闹着从我们身边飞过,我注意到她们脑袋上都戴着由不同颜色花朵组成的花环。
显然,安果与她们是格格不入的,她身上有着的,是专属于公主的高傲与在皇宫内磨砺出的成熟气质。
这些小女孩接不接受她是一部分,但我想更多地,可能是她也不屑与她们为伍吧。
但她眼中专属于少女的光,却也是真的。
趁安果走远后,我找了个集市上卖货的女子,问:“姐姐,你知不知道那些小女孩头上戴的那个花环哪里买啊?” 我想给安果整一个。
她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关键是,别的女孩有的,她也应当有。
“你是从城里来的吧。” 那老板娘看着我,笑道,“这是老都城的习俗了,现在只有我们这地方还在弄呢,以往啊,咏栗花开的时候,都城的女孩们会戴上妈妈为她们扎的花环,一起去赏咏栗花,那花冠啊,都是妈妈给扎的,店里不卖。”
妈妈吗?我记得,马伦王的妻子在生下公主后不久就过世了。
现在,刚退位的马伦王也悄无声息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我想,安果的成熟不是没有原因的。
最终我不得不打消给安果也整一个的念头。
安果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回去的路上,她话比来时多了些。
我那舅舅生活规律作息健康,我和安果从集市上回去的时候,安果看了眼时间,说:“老师已经睡了,你也早点回房睡觉吧。”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扭头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我终究没好意思叫住她
因为一个年长的大哥哥不知道回房间的路该怎么走,着实是有些丢人的。
但地方就这么大,总不至于迷路吧。
可绕了大半天,却还是没有搞清这路的眉目。
主要是因为沈凡养得花花草草太多,我总觉得这某朵方才见过,可转过头,另一朵却比刚才那朵更接近之前见到的那一朵!
于是我晕乎了。
最终我来到了一个我从未光顾过的地方。
我想,这儿可能就是我舅在饭桌前说的那棵树吧。
咏栗树。
那是一棵很大的树,一个人敞开手臂可能都环抱不住的那一种,同时又很高,枝丫几乎覆盖到了了这二层宅子的顶端,上面结满了粉色的花骨朵,如今已有些悄然绽放,不知道过几天等花全开了,会是一副怎样壮观而瑰丽的画面。
不过此刻,就算仅仅只有几朵花盛开在这稀稀落落的月光下,于我而言,也是一副秒到极致的画。
想必他不知道我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散着头发,微微抬眸,平静的目光穿透了咏栗树的枝丫,像是从中看到了别的什么。
而我只看到了他。
第三十一章 好梦
不待我接近,谢冬荣便察觉到了我的脚步声,他转过眼来,月光下,他的眼神仿佛沾染上了丝丝寒意。
“要是能在这几天开就好了。”我笑了笑,走到他身后,握住推轮椅的把手。
谢冬荣低头,微微蹙眉,“我不是在想那个。”
“我也只是发表一下我的感想嘛。”凝视着他放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我放轻了声音,“你穿得好薄,不冷吗?”
对方并不回答,而是转过操控着轮椅径直向前走去,我对他的反应倒也并不意外,只加快步子,跟在他身后。
“集市上还蛮有意思的,要是你去了就好了。”
“为什么不去呢?好不容易到这里来了,不看看多遗憾啊,明天我带你去吧。”
终于,“如果我想去我自己会去,不用你跟着。”
心中略微泛起一阵酸楚,但却稍纵即逝,想必就算是这样热脸贴着冷屁股,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吧,我连忙再度不依不饶地赶上他:“那可不行,我答应好公主了,要照顾好你。”
略微一顿,谢冬荣说:“你好烦。”后按下了加速的按钮,那轮椅便遵从他意志一般,忙不迭地逃开我。
对方拒绝的意图那样明显,再跟着就是我没眼色了,即使我与他目的地相同,此刻我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凝视着他远去。
院子里的那颗咏栗树已经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了,此刻我回头看着它,无端端觉得它跟我很像。
“要是能开花就好了。”站在树下,凝视着满树的花骨朵,这一念头在我脑海中分外清晰,一瞬间,我甚至不清楚这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冬荣。
为了不讨嫌,我暂时没有沿着谢冬荣的走过的路回到房间。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只是沿着反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地方我不熟,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走到了哪儿,我看见沈凡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看见露水盈在叶片上,脑海中仿佛纷纷杂杂地闪过许多事,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
“小树?”熟悉的声音令我回过神。
在墙根的某个角落,沈凡手臂挎着布包,手上拎着喷壶,正向长在墙根的一束花草浇水,像是没有料到我会闯到这儿来,他看着我,有些愕然的样子。
“嗯……舅舅。”我挠了挠脑袋,不得不说,就算到了现在我也没习惯用这样的称谓跟他说话,“抱歉,就是想……散散心,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这儿来了,有没有打扰到你啊?”
“没事。”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他手微微一提,喷壶便稳稳当当地拎在手中,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他将怀中的布包改拎为抱,像是里面有什么宝物的样子,“既然散心,不如聊聊?”微笑着,他对我说。
没有拒绝的理由,我走到他的身边,这时才注意到墙边放着两根拐杖,想起他腿脚不好,便伸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喷壶。
即使是用拐杖走着路,他的姿势也并不显狼狈,且速度不慢,拒绝了我的搀扶后,我跟随着他,坐到了房屋旁的阶梯上。
“其实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不喜欢你。”沈凡笑着,告诉了我这个事实。
我心中暗笑,最近遇到的人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耿直呢,不喜欢谁都这样直接说出来,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怎么?难道第二眼就喜欢了?”我问。
“跟你说过话之后,就喜欢了。”沈凡轻轻将怀里的布包打开,这样说道:“性格方面,你不太像你父亲,很奇怪,你反而让我想起了我大哥。”
他大哥?就是那个因造反英年早逝的沈非?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礼貌,我闭嘴不言,只是笑。
“看见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因为沈依总是长不大,”沈凡的声音并不是特别有力,反而透着专属于男子的柔和,让我想到了月光,“她不太适合当一个妈妈,因为从小就十分任性,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愚蠢虚荣的……”
即使他说得是事实,但沈依毕竟是我妈。
微微合握的拳头被一只手覆盖,我抬头,算是第一次正式与沈凡对视了。
“但是她却比我们家里所有人都要坚韧,独自将你抚养长大,同时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这一点,她比我强上了太多。”
“小树,她有时候很冒失,容易犯错,又住在都城,很多时候我都害怕她不能保护好自己。”
“而我只是一个擅长躲避的胆小鬼而已……”
“所以,你要代好好保护她呀。”
即使有一大部分来自沈凡的话我没听懂,但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他。
因为他的中心思想很简单,那就是对我妈好点儿。
我一直尽力去做了。
话终于谈到了结尾,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将布包里的东西缓缓掏了出来。
我回过头,看见那是一个半成品的花环。
“是给安果的吗?”情不自禁地,我问。
“……是的。”他说。
回到房间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深夜了,在外面看见内里灯还亮着,我十分意外谢冬荣居然还没有休息。
十秒钟后,我开始后悔自己没敲房门就推门而入。
谢冬荣此刻正双手交叠,舒展着身子,试图将衣物脱下。
而我看到的,就是他坐在轮椅上,露出他因用力呈现出c形腰肢的鲜活场景。
下一秒,他将衣物脱了下来,赤着上身转过头,凝视着傻站在门前的我,那双眸子就仿佛蕴藏着汹涌岩浆的千年寒冰。
“对不起……”慌忙进门,我脊背发凉地快速合上门,“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我是男人,换个衣服而已,不需要大惊小怪的。”说着,谢冬荣平静地将他的套头睡衣换到身上,提前结束了那与我而言短暂且绚烂的视觉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