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局外人,Katherine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老板这次是彻底栽进去了,二十多年里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不管再有什么矛盾,要是因为冲动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和隔阂,那他的后半生怕是都开心不起来了。
她想绕一点路,给温飞浔一点情绪缓冲的时间,可她似乎低估了刚才的事在温飞浔心里的冲击力,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时,温飞浔眼里的冷戾丝毫没有减淡。
Katherine心里有些慌,拉了一把温飞浔,放缓声音劝他:“温总,你喝了酒,也没办法完全冷静,有什么事要不然睡一觉再说?”
温飞浔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只死死地盯着电梯上行的楼层。
Katherine看着他的侧脸,无言地叹息一声,来不及发信息提醒,心里暗暗祈祷江遇最好没在房间里。
但事与愿违,门铃刚响了三声,房间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温飞浔眼底一片赤红,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人,在Katherine的惊呼中,攥着江遇的手腕将人拉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里有淡淡的安神香的香味,灯带的光线柔和,江遇看着跟平日里状态一点不相似的人,闻着对方身上的酒气,心头猛然跳了一下:“你怎么了?”
他视线下移,瞥见温飞浔手指指节上干涸的血迹,眼瞳微缩:“你手怎么了?你打人了?”
温飞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声音嘶哑:“我打了闵真。”
江遇蓦地睁大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却微微一松,像是多日缠在心头的一个结终于开始自焚燃烧了起来,虽然灼心难受,结却总算快要烧成灰烬,能够松开束缚了。
“你知道了。”
他用的陈述语气,仿佛根本不准备辩驳什么,温飞浔脸上维持的冰冷面具一寸寸崩裂,不久前打进心脏的那颗银子弹就好像淬了毒,将伤口逐渐腐蚀到溃烂,连一呼一吸都扯着疼。
温飞浔攥紧他的手腕,将他抵在墙角,口腔里像是被用力咬出了伤口,距离很近,江遇都能嗅到极淡的铁锈味。
“你早就认识夏冉?他当过很久你的助理?”
声音很冷,但江遇却莫名地觉得听到了声线里轻微的颤抖,他有些呼吸困难:“是。”
他承认得没有一丝犹豫,温飞浔的表情出现一刹那的空茫,而后又问:“你们在一起过?”
江遇迟疑两秒,微微摇头。
温飞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倏地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希望,漆黑的瞳孔透进了一点小小的亮光:“那在去年,你不是因为他才跟我在一起的?”
江遇有些难受地撇开脸,不想看到那些光亮在温飞浔眼睛里又一点一点地消失,可他也根本无法对着这个人说假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温飞浔用力地睁着眼,想从江遇的脸上分辨出些许的不忍心,却发现根本没法看清他的脸。
原来这一年多以来,他真的完全、完全地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江遇。
他没有那个机会。
“你默认了?你默认了江遇?”
温飞浔的神情变得凶狠,眼神像是要把他给嚼碎了吞下去,眼底尽是让人心惊的血色:“你当初是因为夏冉才和我在一起的?为什么?你喜欢他吗?我们长得像对吗?那你每次看我的时候,和我上床的时候,你看的是谁?心里想的是谁?”
“是他,对不对?”
这是江遇曾经预想过的,最坏的状况。
他知道在温飞浔的生活中,夏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对温飞浔的影响很大,却不知道原来自己对于温飞浔的影响也很大。
这两个影响但凡其中某一个能小一点,他的反应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激烈。
若是江遇对温飞浔没有影响,那在知道他有意隐瞒与夏冉的过往后,温飞浔会愤怒,会生气,或许还会因为丢了面子而封杀他,直接断了他的前程,但不会再跑来见他一面。
而若是夏冉对温飞浔没有影响,那温飞浔大概会觉得受伤,也会生气,会在愤懑一段时间后又冷静下来,确认江遇目前的心意,再逼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想别人。
可这阴差阳错的一年、心绪混乱中做的决定,让温飞浔对他的感情渐渐发酵,让温太太或许因为对夏冉迟来的母爱与忏悔而说出一些失了分寸的言语、做了一些让温飞浔会迁怒的事,才导致了现在这个最坏的局面,造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最大的伤害。
作者有话说:
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深夜歌王
第46章
“是他,对不对?”
温飞浔呼吸粗重,他明明每天都让人送了一束花到江遇房间里,但此时此刻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房里根本连一朵花都没有,怪不得刚才进屋时,也一点花香的味道都没闻到。
是不是都被‘处理’掉了?就像江遇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掉他送的夜宵一样。
“我承认你们是长得很像,我当初会答应跟你在一起的确是因为他——”
江遇注视着温飞浔逐渐崩溃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揪紧了手指,声音里透出一丝焦急:“但我们最初的见面本来就有很多误会,我们一开始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是后来——”
“别说了!”
温飞浔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快哭了,但江遇仔细看过去,又好像只看得见那脸上萦绕着的冷戾与怒气。
“那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有机会的,在我对你表露心意之后,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就只是瞒着我,然后一味地拒绝?我就不配知道真相吗?我就只能这样稀里糊涂地和你形同陌路吗!?”
“……江遇,在你心里,我能占有一丁点的重量吗?你在乎过我吗?”
江遇被握住的手腕那块皮肤烫得惊人,温飞浔掌心的热度渗透到他的身上,他似乎就能通过那些体温,轻易地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此刻无比负面和黑暗的情绪,像是整个人都被他击垮了。
就像他之前想过的那样,这是最坏的结果,温飞浔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与伤害,他也不觉得现在的温飞浔还想跟他重新开始了,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太大的过错,但这的确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坎儿。
可他还是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内心,低声开口:“在乎的。”
顿了两秒后,又补充一句:“对不起。”
他垂下头,没有看见温飞浔闻声后,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瞥见温飞浔手指上破皮的伤口时,眼底浮起一抹晦涩的情绪,心里有些混乱,脱口而出:“如果你想揍我一顿泄愤,我也不会还手。”
话一说出口,他就敏锐地知道说错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温飞浔就像是浑身都打了个颤,难以置信地说:“你觉得我会像对闵真那样对你?!”
“不是,我……”
“那你是不是还想过我会封杀你?”
温飞浔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江遇闪烁的眼神,浑身上下都在发寒:“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一开始?还是在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之后也这样想?”
门外传来金悦着急的敲门声:“江哥?温总?你们没事儿吧?”
江遇哑声喊道:“没事,你在外面等等。”
“江遇,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把我对其他人的做法态度抢先预想和照搬到你的身上,把我当成你应该小心提防着的人,在我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给我判了死刑……”
“你对我好不公平。”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不够喜欢我而已。”
温飞浔的眼神依旧凶狠,仿佛想把他吞噬殆尽,但这句话后,江遇却好像看透了他的色厉内荏,这个人的凶和狠都是对别人的,而对他的……江遇蓦地想起那个黑暗中的吻,炽烈的占有、沉默的温柔。
那才是温飞浔真正给他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但更明晰的认知是——现在似乎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温飞浔松开了他的手腕,覆在他身前的压迫感倏然消失,后退两步,打开门冲了出去。
Katherine的喊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江遇屏住的呼吸慢慢放松,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耷拉眼皮,半阖着眼,靠在墙边久久没动。
金悦小心翼翼盯了他许久,嗫喏着嘴唇:“哥,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情绪有点down,有点压抑。”
“那也挺好的,”江遇低喃道,“我需要一段时间缓一缓,缓一缓,这种情绪正好适合接下来的拍摄,我不用担心被私事影响状态了,你该放心,该高兴。”
金悦默默地看着他,现在的江遇看似还在想着拍戏的事,可她总觉得这个人是在尝试着用一些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尽管这种效果微乎其微,但他正在努力。
Katherine把她叫上来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情况,大概连Katherine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情况,只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或许正在持续恶化中,她也没有什么能够起安慰作用的法子。
“反正明天下午就飞到津海市取景了,这里的房间……要不我让剧组退掉吧?不用留了,到时候回来也住不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