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江旷唯一一次提起母亲,是他生日那天,以一种极其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讲出令梁迟瞠目结舌的经历。
“现在想来,我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她的身份,和接近于被软禁的生活,让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酒鬼,她没有出路,只能把所有加在她身上的禁锢转嫁给了我,我跟她之间每天都互相说我爱你,说完再互相亲吻,已经是一种仪式,只有在这个仪式的时候她是清醒的,似乎她是靠着这个仪式才活下来,但后来我也不肯了,觉得她是个疯子。”
“我为她感到羞耻,也为自己曾经跟她这样的行为感到羞耻,这种羞耻感让我也成了个酒鬼,一度以为自己会喝死,结果把自己喝死的不是我,却是她。”
“她死了,但留给了我很多东西,一些没花完的钱,对酒精的依赖,对亲密关系的生理性反感,她死后,我努力让自己走向她的反面,于是我顺从江如故的意思回了江家,努力做事,也戒了酒。”
梁迟在星光下的眼睛很亮,睫毛抖动,他问:“那亲密关系呢?你有做过什么努力去改变它?”
江旷没有回答。
梁迟叹了口气:“没有,对吗?”
“你知道生理性反感是什么样子?”江旷问。
梁迟摇头:“不知道,告诉我。”
江旷顿了顿:“跟人靠近,肌肤相触,当自己内心产生欲望的时候,会觉得羞耻,觉得自己恶心,继而胸闷气喘,这种膨胀的羞耻感让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你问我有没有过亲密关系,我可以告诉你,试过,是花了钱找来的人,但还没开始我就吐在了那人身上。”
梁迟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所以为了掩饰这种羞耻感,你会装作嘻嘻哈哈,表面上混不吝不正经,就像曾经说要办了我,那天晚上说要潜规则?”梁迟直接到咄咄逼人。
江旷咬着牙,梁迟盯着他,目光灼灼:“所以你是承认了,对我有欲望?”
梁迟努力压抑着心内起伏,这根本是一场博弈,他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天时地利,江旷敞开了心,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第60章 “颜还是很能打的”
再用力一点,梁迟心想。
他的手按上江旷的大腿,指骨滑动,从膝盖一路往内侧压进去。
面前的人胸腔起伏,江旷一把扣住他不安分的手:“够了。”
声音都是哑的。
梁迟挣扎了下,江旷扣着他的手腕,劲太大,他挣不过,手腕越发痛,到最后只能放弃。
“你不是十几岁了,我也不是黎思,哥,你不能每次都把跟你亲密的人当成她。”
这是无数层包裹起来的茧,梁迟知道一时半刻破不了壳,但他希望可以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让这层壳一寸寸变得柔软一点。
江旷不说话,眼睛却有些发红:“我知道你不是。”
理性与感性之间有多远的距离,梁迟退回了试探的手,他不忍心再去逼迫眼前人。
半瓶酒落入两个人的口腹中,小船离“椿”的岸边越来越远了,星垂四野,虫鸣叠嶂。
“回去吧?”梁迟想睡觉了,无论江旷有多反抗亲密,他们至少已经做到过可以什么都不发生的相拥而眠。
两人划着桨,花了比来时更多的力气才回到岸边,“椿”的二楼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套房,配着洗漱间,他们先后简单冲了下,躺到唯一的一张床垫上。
很简陋的一个房间,连床架都没有,一张厚厚的床垫扔在靠墙的木地板上。
房间里也没有植物,除了床垫就是一个挂衣服的白色长衣架和一个单门的储物柜。
梁迟洗澡的时候江旷已经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枕头和被子都只有一个,江旷把枕头推到靠里侧:“你睡这边,我不用枕头。”
梁迟抿了抿嘴唇,想说其实还有另一种方式,你睡枕头,我睡你胳膊,但他没说出口。
“好。”他光着脚跨进里侧,钻进被子里。
床垫只有1米5,睡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生只能勉强刚好,梁迟没乱动,江旷去关了灯才上来,他没盖被子,平躺在一侧。
梁迟抖了抖身上的被子,分过去一点,“夜里会冷的。”
“嗯。”江旷含糊地应了声,搭了一角在腹部。
“晚安。”
“晚安。”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中午,楼下隐约传来人声,“椿”到中午才开始营业,提早到的厨师和服务生开始提前准备。
梁迟发现自己缠在江旷身上。
江旷似乎还没醒,梁迟的手脚横过他的腰,脸埋在了颈窝里,整个人像一只趴着的树懒,把江旷当成了大树。
他内心有些惊悚,正准备悄悄撤下,被他箍着的人动了动,睫毛微翕,醒了。
“不,不好意思,不是有意的……”梁迟以最轻最快的速度撤开,还不忘偷偷观察江旷的神情,不知道这个程度的“亲密”会不会让这人觉得难堪羞耻和反感。
跟在安谧的时候不同,那时候梁迟完全不知情,两个人也没说破什么,每次胡乱地睡在一起只当是醉酒后的胡闹,但现在不同。
他知道了对方其实对他有欲望,却又十分抗拒这欲望,而且那些似破未破的话,在两人的心里都有些心照不宣,变成无法诉之于口的羞涩。
江旷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清了清喉咙,翻了个身,面对着梁迟,他身上还留着被人缠了一夜,一时半刻还没完全消退的肌肉记忆,很陌生,也很……暖。
“早。”江旷开口声音有些哑。
“早。”
江旷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一会起来干活了。”
梁迟怔了怔,才想起来江旷之前跟他讲过,今晚要去金玉兰的慈善拍卖会,是了,还有这么一出,因为自己的口出狂言,现在自己哥哥要被迫去讨好那老狗,这慈善拍卖会既送物又送钱,都是他做的孽。
他很羞愧,猛点头:“好。”
江旷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让你去只是为了表示下我们的诚意,这关必须迈过去。你不用说什么做什么,许有田可能会当面羞辱你,不要往心里去,让他发泄出来。”
梁迟当然不介意,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说什么。
两人又躺着说了会话才起来,在“椿”吃了brunch后去了陌上,江旷已经提前让程澈给梁迟借好了品牌方的西装送到公司,还安排了造型师,好好帮他们收拾了下。
这是梁迟第一次见到江旷穿着打扮这么正式,即使在电影开机仪式上江旷也没有这么费心收拾过自己,他身材好,随便穿件西装就很有型,但是今夜他准备了礼服,领结,做了妆发喷了男士香水,梁迟的眼睛完全移不开了。
觉得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明星,自己只不过是跟着他的一个人。
好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些年,梁迟什么样的型男没见过,他自己也常被人大呼小喝地表达一些真真假假股关于外表的震惊,但是江旷不一样,他比那些艺人多了一份沉稳有底气的潇洒不羁,人虽然在这个圈子里,却可以不受规则束缚,这是他的不同。
而且梁迟相信,即便没有江家的身份,江旷在任何领域任何场合,只要他愿意,都会是最与众不同的亮眼所在。
唐兆和程澈也过来了,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个摄影师,造型弄好后,摄影师给梁迟拍了一组写真,陌上的白房子本身就很有设计感,很适合取景,在这里拍完后又换了一套造型去了“椿”,在二楼的植物花房中拍了另一组。
“修图加快一点,在慈善会开始前以工作室的名义把图片发出去。”唐兆交代程澈和摄影师,又看着梁迟,颇为欣赏地点点头:“别的不说,颜还是很能打的,别被埋没了。”
梁迟看一眼江旷,对方正勾着唇角,笑得不明显,但神情是愉悦的。
照片出来的效果比拍摄时肉眼可见的更好,梁迟的神态中多了一份以往没有的沉静,而以往的锐气并没消失,是被沉静包裹了起来。
这分蜕变出来的气质让他距离“爱豆”两个字更远,却距离“演员”两个字更近。
陌上的那一组整体构图简洁,有一种置身于无物的纯与舍弃外欲,与梁迟长久以来负面新闻缠身的形象相距甚远,冲击感强大。
另一组花房中的照片却相反,有一种潮湿的,克制下的欲,两组各有风情。
梁迟自己看着照片也觉得非常好,几个人一起在两组照片中各挑了9张,陌上的一组当时就让工作室官博发了出去,梁迟转发,“椿”的一组准备隔天梁迟自己的微博发,让热度可以再回潮一波。
这是距离电影官宣后,两个多月以来梁迟发的唯一一条微博,热度很快就上来了。
这次唐兆并没找水军,热度是自己窜上来的,其实自从电影官宣后,梁迟的微博粉丝陆陆续续又回来了小十几万,这次虽然只是几张照片,但整个人呈现的状态不同,一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笃定和自信,这是在梁迟身上消失了很久的东西,现在都回来了。
粉丝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几张照片就搞得感动,留言蹭蹭上涨,很快热搜上有了“梁迟 造型”的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