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也是好东西,它是现世里的安稳。
《捆绑》深秋开拍,一直拍到了次年晚春才结束,演母亲的女主角也是个实力派演员,入围过柏林银熊,梁迟在片子里从少年演到青年,女演员从中年演到老年,对两人的考验都很大。
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迟知道自己演的就是身边人,他对这个角色格外感同身受,一次深夜收工后,喻也在片场咬着烟头眯着眼看着梁迟和江旷,说:“我现在都有点分不清,你们俩到底谁是谁。”
两人对视一眼,在人来人往收工打烊的片场旁若无人地接了个吻。
《捆绑》拍完的时间点赶不上南法和柏林电影节,最后赶着时间送去了亚洲电影大奖,9月,影片入围的邀请函过来,男女主演,导演和制片人,以及出品人兼编剧一行五人再次踏上旅途。
两年三次入围,梁迟被一个新冒出头的影评人博眼球地趣评为他成了喻也的新缪斯,成了得奖专业户,喻也多年来四处斩获大奖,却依旧两袖清风,名誉和财富在这行并不完全等同,梁迟追寻着他,眼见也要走上这有名无利的理想之途。
这篇影评刚出来便遭到全网嘲讽,说这话的人明显外行了,缪斯是缪斯,却不是喻也的,是谁的都这会了还不清楚?那位主是什么背景,说人家两袖清风,人家数钱的时候你才在喝风呢。
早就不是干艺术就得捱穷的年代了。
这一届的亚洲电影大奖举办地在澳门,颁奖典礼全球直播。
因为是香港国际电影节、釜山国际电影节、东京国际电影节三大亚洲国际电影节联合举办,亚洲电影大奖虽然资历不深,但含金量很高。
这一届两岸三地有许多华语片入围,格外受影迷关注度,都守在网播直播屏幕前,一起见证喻也斩获了最佳导演奖。
到了最佳男演员的环节,梁迟又一次体会到了在金像奖现场那种浑身僵硬、冒汗得紧张,他与江旷在台下默默地十指紧扣,盯着台上主持人的每一句话,主持人是个老外,讲一口法国腔的英文,听起来很有风味但十分难懂,梁迟只有念到名字的时候能知道在讲谁。
当他听到那句发音极不标准的lieng chi时,根本没意识到讲的就是他,摄影机对准到梁迟的面孔,投射到大荧幕上,梁迟意识到刚才自己被提到了,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跟着众人一起鼓掌,他以为主持人正挨个在提入围的男演员。
然而所有人都无比热烈地盯着他,江旷率先反应过来,在嘈杂的掌声中对他喊:“你得奖了!梁迟,他们直接宣布了得奖演员。”
梁迟脑中突然炸开一朵烟花,一片空白,竟然什么过渡都没有,直接就宣布了?
颁奖嘉宾已经在台上就位,朝着话筒用国语笑着说:“看来得奖的那位演员还有些难以置信,不如我们再给他一点鼓励,让他相信自己真的就要拿影帝了。”
于是更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这话梁迟听懂了,他的心突突跳,却不是因为即将要上台领奖,而是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他曾在无数个夜里偷偷许下的誓言,如今到了实现的一刻。
江旷拍拍他的后背,让他上台。
梁迟站起来,高清摄像机对着他,大屏幕上是他的特写,他知道,此刻全球的直播网络上都对此时发生的一切清晰可见。
他心里突然闪过很久以前的一个片段,他在金玉兰直播典礼上发疯,毁了整个颁奖礼。
梁迟忍不住笑了,这么久过去,他变了好多,却又似乎根本没变,没有人知道,他又要在颁奖礼上当众发疯了。
人往高处走,连发疯的规格都不一样了,亚洲最高规格的电影节,影帝颁奖现场,全球直播,对得起这次发疯。
梁迟看着江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沸腾的掌声变成汩汩的沸水,在耳膜里模糊成一大片,他一把将江旷拉起来,干脆果断地吻了上去。
四周发出一串惊呼,掌声却反而更热烈了,喻也和关平山下意识飙了句“艹!”
业内同行们本来就对同性之爱诸多包容,对这样的场景根本乐见,没有人打断他们,掌声夹杂这呼哨声源源不断。
那个深刻的吻停下来的时候,梁迟满面绯红,眼含春风。
江旷比他略微平静,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看一眼台上:“去吧。”
梁迟却仍旧不松手,附耳说:“不,我们一起。”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终于。
去年冬天的时候一直在喝酒,于是想写两个酒鬼的故事,于是有了最初的构想。
很多人嫌弃开头的时候主角太颓,不思进取,可是如果活的年头略久一点,也许会知道这都是人生常态,一个滴水不漏完完美美的人,是无法产生爱这种东西的。
有些遗憾,故事里电影的部分原本想弄成类似《横道世之介》那样一个温暖的故事,又总是被《灿烂人生》影响,在两者间反复横跳就被我搞成了四不像,电影剧本比小说难太多了,我高估了自己(苦笑脸)。
写完了,就让一切过去吧,下一本很甜,不致郁很治愈,我们回头见。
爱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