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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杀手 (Barrett)


  第二支也绽放于昏沉的夜里,在无光的街道上,像捧着一颗星星在手心,秦筝又一次安静地看完,把两支燃尽的花火棍握在一起,看着东边池衍的小破车终于亮起车灯。
  “那是我哥哥的打火机。”他说。
  啊,这样啊,也难怪池衍会舍不得扔。向其非瞬间从脑袋冷静到脚底板,口袋里贴着火机的手掏出来,搭在膝盖上。
  池衍开车过来,那车太旧了,保险杠松垮垮挂在那儿,动起来像要散架。之前听说是二哥用来拉货的车,大部分时间是池衍在用,不太方便,牌照只能分时段进三环,好在池衍并不是很常来。池衍摇下玻璃问向其非晚上住哪儿,向其非掏出手机就近查宾馆,秦筝却握住他,强硬地拉他坐上后座。
  “你跟我们一起。”秦筝拽着向其非的三根指头,但话是说给池衍听的。向其非本想解释自己另找地方就好,可眼看池衍似乎不打算反对,于是他本着池衍的家,有机会能去当然要珍惜,便心安理得顺遂秦筝的意。
  虽说多少有些介意,自己死乞白赖求不来的地址,秦之默的弟弟只用一句话就解决了。但也可能是今天的池衍本就不太一样,会给他打电话,会耗着几个小时等他,也会捏着他的脖子说谢谢。秦筝也似乎莫名其妙的喜欢自己,比如上车之后,那三根指头始终没松开过,抓得他右手酸麻,好像一放手,向其非就会丢了似的。
  “轻点儿,轻点儿,”向其非动了动指头,呲牙咧嘴,“手麻了。”
  秦筝呆了会儿,松开手,扭过身子扒着车窗檐儿,然后又跟向其非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回换向其非接不上话。
  池衍在前排敲着方向盘,等红灯的当口儿让秦筝把窗户关上。“天冷,”他说,“你又不愿意去医院,感冒了不好办。”
  北京风刮得大,车停着不动也能隐约听见来自远方的嚎叫,猛兽在几乎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穿梭。秦筝是从不接池衍话的,但也选择性地听,他吃力地转把手,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了,他就规规矩矩扶着膝盖,好像不知道手还应该往哪儿放。向其非无奈,把三个指头并齐了伸过去,秦筝回看他一眼,抿着嘴,伸出小手又抓上了。
  “我要怎么叫你?”秦筝问。
  这么近的距离听,向其非才察觉他声音有点儿怪,卡在童音和少年音之间,不尴不尬,六年级就开始变声,会不会早了点?但不得不承认,秦筝声音很亮,和池衍完全相反。或许是有一副好嗓子,也有可能是祖传的好嗓子。秦之默在滂沱很少唱歌,听说是觉得影响弹琴,但有那么一两首,在池衍音域外的歌曲,秦之默也是唱过的,录音室版本的可圈可点,现场没机会听,不好评价。
  “都行,”向其非答,“我名字里就三个字儿,方向的向,其他的其,非,就,不对的那个非。”
  秦筝点头:“非非哥哥。”
  向其非跟着心尖儿一暖,对秦筝最后一点身份上的隔阂也被击溃,被小甜心们喊哥哥,这种体验他多了去了,换个冷着脸不说话的,还是头一回,他仰在后座捂胸口,差点没把住嘴,想张口对池衍说,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本事融掉块儿冰?
  前排,池衍掏了根烟,叼进嘴里,没点。向其非想起打火机在自己口袋,要递过去,池衍摇头,“小孩儿在车上。”
  所以他今天的不太一样,是因为有秦筝在?向其非好像懂了点儿,可秦筝明明连话都不跟池衍讲。他们仨之间绕了个环儿,向其非追着池衍,池衍顺着秦筝,秦筝却跟刚认识的向其非更亲一些,非要说,怎么各个都贱嗖嗖的,他们仨要绑一块儿,没准儿堪比黄油面包和猫。
  这一路上,向其非都试着记住往池衍家的路怎么走,但没记上,好像被池衍直接带到朝阳哪面的外围,黑咕隆咚,路灯都没多少,下车才想起看眼定位,已经过去双桥,跟着池衍往前走,天气也显示成通州的,体感温度在零度上下,这地儿又是个风口,向其非帮秦筝把羽绒服的帽子罩上脑袋,走两步就让迎面的风给兜掉,他蹲下把小孩的拉链送到顶,紧了紧帽子两边的抽绳。秦筝被包得像俄罗斯套娃,只有五官勉强露在外面。
  向其非吸吸鼻子,看着秦筝觉得好玩,还没笑够,前面池衍折回来,把他连在外套上的帽子也罩上了。他外套大,帽子也大,扣上能挡住半张脸。向其非不笑了,也没给池衍机会帮他紧抽绳,自己抓着领口,把风挡在外面,但源源不断的心跳全捂进了耳朵。
  那颗烟,池衍叼到家门口也没点,他停在一栋斜顶水泥房前面,挨着零散几个廉租公寓。这地方与其称作家,实际上是二哥用来存货的小型仓库,说是千禧年初从一朋克乐队手里盘下来的,以前是他们的排练厅,后来乐队签了唱片公司,再后来大火,嫌这儿条件差设备也不好,更重要是太偏,就着急忙慌地转让。
  但这也发生在他06年认识二哥之前,真假难说,按照二哥的性格,吹水嫌疑多些,比如整个北京,哪有大火的朋克乐队?
  开了门,把向其非和秦筝让进来。向其非这人,看什么都是新的,对着一箱又一箱的唱片嗷嗷叫。对他来说,这种地方首先是酷,其次才是穷。池衍放他自己参观,上二楼去给秦筝铺床。秦筝今天也一句话没跟他说过,说对方讨厌自己都是轻的,恨他才是真的。秦之默出事儿之后,秦筝就是个烫手山芋,秦家谁也不想接手。起初在各个亲戚家里辗转,总住不了几天又要被赶出来。要不是最后想不出别的办法,他自己也不愿意跟池衍过日子。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秦筝主动要求上寄宿学校,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今年也是拖到除夕中午,最后一位留校的本地老师要回家过年,才打电话让池衍把人接走。
  他在二楼摆了张小床,还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已经半年没人用过,上次还是秦筝放暑假,他不想去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就勉强回来住了一个多月,开学就逃回去,一刻也不想多呆。而向其非在,秦筝好像能缓和一点,不这么排斥和自己共处一室。
  塑料防尘布上积了层灰,池衍把布扯下来,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四件套铺好,图样是去年初七,秦筝返校之前带他在宜家选的。他把防尘布团起来带下楼,看见向其非和秦筝又在门口点仙女棒,那半包快被两人挥霍干净。天快亮了,风往屋里灌,没人困,也没人嫌冷。秦筝侧身蹲着,手里已经抓了一把烧完的棍子,嘴巴抿得紧紧的。向其非歪着头,帮他一支接一支的点,火光映得他整个人黄澄澄。
  秦筝显然是喜欢向其非的,他高兴的时候总会抿嘴。池衍把嘴里的烟卷拿掉,连着防尘布投进楼梯下面的垃圾桶,然后坐回台阶上,静静看着两个人玩闹,没去打扰。
  他想起秦筝床头摆着的唯一一张照片,几乎是同样的视角,那时的秦筝要更小一些,同秦之默并排坐着,手心抓着花火,外面是纷飞白雪。
  而北京,已经很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第11章 分床
  池衍是讨厌冬天的,也讨厌下雪,但唯独喜欢过年。起源是零六年的三十儿晚上,他没地方去,在街上晃悠过那么几天,从火车站一路走到鼓楼,兜里只有五十块钱,天黑了就近找公园长椅凑合一晚。当时没导航,花五毛在报刊亭买张地图,边问边走,绕很多远路,可目的地是哪儿呢?不知道,用指甲在天安门那儿掐了印儿,来一回北京,哪怕要饿死、冻死在这儿,好赖总得看一眼吧。到了之后呢?该干嘛,没想过,他天生也不是会为以后打算的性子。
  走到了,站在广场中央,看旗子颓颓飘着。可也就如此,人生没因此顿悟,也没转折,长安街上干干净净,没有给他这样的人落脚的地儿。站在首都正中央,甚至连个方向也没有,东西南北,全是路,往哪儿走都行,也都没什么意义。
  但还是要走,走起来稍微暖和点儿,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反正全凭感觉,莫名其妙又回了鼓楼,钱只剩一点,不用算也知道撑不过几天。要在必须得翻垃圾之前找到活干,池衍想,但且不说年龄问题,年底还坚持开门的地方都很少,饱腹都随缘。他走到星星在天上冒泡,最后停在二哥的店门外,因为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有把琴行扔出来的破吉他。磕破了共鸣箱,弦也断了两根,拨不出什么好声音,但也算是他新年的礼物,抱着玩儿了一宿,不会调音,也摸不出哆来咪怎么摁,但不困了,好像饿也不太明显,直到隔天早上被想起来店里关闸的二哥捡回家。
  在他的一生里,掰着指头查,捡到这把琴,还有认识二哥,都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事。连带让他觉得过年就等同于会有好事发生的。他坐上床垫,想抽烟,打火机还在向其非那儿,然后不了了之,似乎也不是非抽不可。他把烟塞回盒子,拔下屋里的小太阳搬到楼上给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用。秦筝还好,冬天牵他手,手心儿总暖烘烘像个火炉,但向其非好像很怕冷。
  有人能陪着过年,是好事儿吗?应该是好事儿吧,似乎比自己期待的还要好,好到不用靠烟也能挨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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