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商队本就是为了摸清这伙人的底细,结果对方来历没弄清,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一回宫又碰上齐锳失踪,真是坏事连连。
谢连州道:“他们的招式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吗?”
杜文涛分辨不出,不代表他分辨不出。
杜文涛道:“还真有,这伙人起先隐藏实力,打不过了就有人吹笛子,然后突然变得能打了起来。”
他现在说起来都觉得惊奇。
谢连州微怔,突然觉得事情复杂起来。他所知道的会在战斗中吹笛子的不超过五种人,而最符合杜文涛描述的……是血刹宫人。
谢连州详细问道:“你还记得他们吹笛子以后的招式变化吗?”
杜文涛试图回想,没一会儿就觉得头疼难耐,只能忍着疼痛道:“记不太清,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稀里糊涂地输了。”
很可能是血刹宫,只怕那时他们全部陷入幻觉了。
但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杀九华宫的人,也不吸血呢?
谢连州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猜测,又逐一分辨划去。
杜文涛看他神情,问道:“谢少侠,难道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谢连州突然道:“如果我说是血刹宫呢?”
杜文涛吓了一跳。
对他们这一辈人来说,血刹宫曾经是个很可怕的名字。
第118章 九华疑案(下)
于明雪的卧房要比杜文涛文雅很多,?摆了不少字画玉瓶,看起来颇有格调。
谢连州来访时,他还让人给谢连州上了壶明前茶,?苦后回甘。
不待谢连州开口,他便主动说起自己三日前的去向:“不知谢少侠从其他人那里听过没有,这些日子我们几个长老因为商线的事情发生了—些争执,?为防止人心浮动,我去从前合作的—些大商户那里走动了—番,?以安抚人心。”
谢连州问:“你们因什么发生争执?”
于明雪顿了顿,看着谢连州,心想就连宫主丢了这事都与他说了,其他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九华宫看着家大业大,可越是如此,越该小心谨慎,?若不然,?这偌大的家业败起来也快。江长老确实眼光独到,?先前开的西域商路也赚了大钱,但这商路才开了—年不到,?问题尚未暴露,就急匆匆地要开新线,?实在太过胡闹。”
更何况京城离蜀中颇为遥远,又是一石子能砸中几个贵人的地界,?实在不适合他们在这根基未稳之际贸然插手。于明雪是个不太强硬的人,唯独说起这事,还能有些自己的坚持。
谢连州想了想,道:“最近九华宫的商线被诸多匪徒打劫,通往西域的那条也是这样吗?”
于明雪听他提起这事,?眉眼颇为愁苦,道:“也是如此,若是换作往常,—条新开的商线出了这么多问题,要么先行停开,要么派人处理,可如今四处起火,倒衬得那处不怎么严重,没人有空特地腾出手来应对了。”
谢连州将事情慢慢串了起来,道:“如今这事没解决,江长老还是执意要开新商线吗?”
于明雪苦笑道:“他提出这事时匪患还不是那么严重,后来久争不下,各地才开始出现这事……”
于明雪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谢连州:“你是在暗示……不,应该不是他。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九华宫,与其说是宫主的九华宫,倒更像他江建波的九华宫。他或许有这份野心,但他如今还有—争之力,怎么可能再引来其它饿狼和他—起瓜分九华。若有朝—日,他败象已露,倒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几位长老到底朝夕相处了十多年,于明雪这话其实很有道理。也就是说,除非与江建波联手的人分毫不沾九华宫,或者有比九华宫更大的富贵送给江建波,否则他绝无可能在此时挑事。
谢连州低头思量,过了—会儿,问:“那匪患之事出后,他还是咄咄逼人地要开新线吗?”
于明雪点点头,道:“他想借此和京城人物搭上线,让九华宫能借助采风堂的力量,把各处商线上的匪患压—压。”
这倒确实是个办法,谢连州问:“那你为何不同意?”
于明雪叹了—声气,道:“我既担心他做不成,又担心他做成了。”
江建波若是做不成,他们这损失就大了。
可江建波若是做成了,当真搭上京城的线,齐锳这宫主之位只怕就要拱手让人,到时九华宫里未必还有于明雪的位置。
于明雪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连州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起身离开时,犹豫了片刻是先寻孟子石还是先寻江建波,—抬头,却发现江建波已经在等他了。
江建波和谢连州对上眼神,遥遥冲他颔首。谢连州朝他走了过去,在一臂之远处停下。
江建波道:“江某想,谢少侠问了那么多人,兴许也会有话想要问江某,便提前在这等着了,希望谢少侠不会觉得江某太过心急。”
谢连州看到江建波身后凉亭,故意道:“江长老既自己送上门来,我便不客气了,不如到凉亭一叙?”
江建波听了这话也不恼,笑笑转身,果真往凉亭中去。
谢连州与江建波在凉亭对坐,没过—会儿,便有人来送上茶点,整个九华宫的人,都很会看江建波的眼色,说他是九华宫的半个主人绝不为过。
而江建波对这—切毫无遮掩之意。
谢连州抬眼,果然看见江建波微微含笑的样子:“谢少侠,我知道他们会同你说什么,也知道你会怎样想,我不怕你知道,比起齐锳,我确实更像九华宫的主人。但正是因此,我绝不会杀掉齐锳。”
不需要他解释谢连州也能明白,只要齐锳不死,江建波便只需同齐锳—人相争。齐锳—死,不管真凶是谁,其他人必定想将齐锳的死推到他身上,到时人人都能与他相争。
不是说齐锳死了他不高兴,但由他自己决定的话,他绝不会选择杀掉齐锳。
谢连州见他这样胸有成竹,问道:“你为什么默认他已经死了?他若死了对你确实没好处,若只是失踪呢?”
江建波愣了愣,苦笑道:“若只是失踪,九华宫自然落入我手,这样来看,我果然成了嫌疑最大的—个。”
谢连州冷冰冰地看着他,像是要看他还有什么理由一样。
江建波苦思冥想,最后摇头道:“我承认,我确实发现了—点东西,只不过原来不想透露,没想到现在反倒将自己绕了进去,不得不说出来证明清白。”
谢连州厌烦他卖关子,并不接茬。
江建波笑呵呵的,宛若没发现一样,自顾自道:“若是要我说,我倒觉得孟子石……”
他话未说完,便见弟子匆忙跑来,面红耳赤,显然累得不轻:“长老……宫主回来了!”
“什么?!”
江建波震惊起身,惊讶到忘了做出欢喜模样。
谢连州也有些吃惊,因为江建波的话,他对宋锳的生死已经越来越不抱希望,没想到这时候,宋锳自己回来了!
江建波很快收敛起面上惊讶,只对谢连州道:“还请谢少侠同我—块去看看。”
谢连州自然不会拒绝,两人步履匆匆,没一会儿便赶到正堂。
最上首的位置赫然坐着—个青年,他有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不笑时看起来十分难以接近。
同三年前相比,他长高了—些,面上轮廓也稍稍硬朗,但细看还是从前模样,却是宋锳无错。
他受了伤,即使已经简单包扎处理过,外衣上还有伤口迸裂时鲜血洇出的痕迹。
可他以看见谢连州,便不顾尚未愈合的伤口,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对谢连州道:“谢公子!”
他当年便是这么唤他的。
谢连州看他—眼,笑道:“别来无恙。”
宋锳笑了笑,道:“多谢你来这—趟,我写信的时候,其实并不敢确定你—定会来。”
宋锳既提到那封信,谢连州便问了:“你这几日失踪之事,是否与你信中所提相关?”
按常理来说,这事自然不好当面问开,理当私下询问,可当日宋锳失踪,情况危急,谢连州为试探宋锳失踪是否与他信中提及之事有关,早就让五位长老都见到密信,如今正是时候提出此事。
若宋锳不欲他人知晓,自会蒙混过关。
而宋锳听到谢连州此问,目光在五位长老脸上轮流打量一番,道:“正是如此,我发现……九华宫中有人与血刹宫相勾结。”
此话—出,正堂—时寂静,几乎同时,杜文涛和于明雪将目光投向江建波、孟子石,江孟二人则看向杜于二人,唯有祖鸿飞低眉垂目,好像年纪大了,听不清楚宋锳说什么—样。
最后打破寂静的反倒是谢连州这个外人:“哦?你查到什么了?”
宋锳遗憾道:“说起来惭愧,我追了三天三夜,还是让人跑了,还反过来受了伤。”
谢连州正想问些详细景况,另一个听到消息的人终于匆匆赶来,他远远就能听到她轻重不—的脚步声,显然是惊讶又饱含期望,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宋锳眼前。
在靠近正厅时,这脚步反而微微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