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一下朝他们跑去,在人反应过来前将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道:“师兄,我来救你们了!”
明德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他身后的谢连州,明礼倒是拍了拍他的肩,道:“没想到你能找到这来,我还以为唯一再见你的机会就是你也被抓到这来呢。”
明智更是将农具交到他手上,道:“你既然是来救我们的,这地里的活就拜托你了。”
明义:“……”
他觉得,他这几个师兄不是很需要他来救啊。
他身手灵活地躲开了明智递过来的农具,问道:“我看你们好胳膊好腿的,怎么也不离开这里,让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明智叹了口气,道:“我们当日被引到此处,中了迷香,再醒来就武功尽失,听说是那明月山庄庄主独有的功法,能够为人化功。没了武功,我们几个虽说仍有拳脚,却打不过明月山庄的弟子,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此处,保住性命。”
明义听得一愣一愣的,道:“她将你们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说完目光忍不住朝明智手上的农具看去。
明智道:“我也想了许久,从她说的那些话,和做的那些事来看,倒像是想让那些品行不端的家伙再回度厄,像你师兄我这样品性高洁的,却要被她留在此处,不肯屈服便不能离开。”
说完,他还叹了一口气。
第110章 世外庄(下)
明智再抬头时,?才发现明义早就走远了,竟是一刻都不想再听他说话。
这样对待多日不见的师兄真是过分啊,明智在心中微微谴责明义,?很快就跟了上去。
明德和明礼只看谢连州的散发与僧袍,便猜出他的身份,看他与明义走在一起,?多少猜到明义能找到这里有谢连州的一份功劳。
对于谢连州在度厄寺修行之事,明德知道的要比旁人多一些,?明白谢连州其实没有救助他们这些“同门”的必要,如今这般,皆是出自善意。
明德向谢连州行了一礼,谢连州立时将他扶了起来,明德看了眼四周,道:“……谢师弟,?不知你们此来是有备而来还是误打误撞?”
明德见谢连州一行人衣着干净,?不染滴血,?更无纷乱,不像经过恶斗的样子,?难免心怀希望。
谢连州道:“你且放心,我们不赶时间,?不如小向我们说说你们失踪以来的事。”
明德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点笑来,?虽说因为皮肤黝黑显得有些憨直,可看久了倒也习惯:“既如此,不如到我们几个住处慢慢说吧?”
谢连州点点头,看着一旁明义和明智先后赶了过来,明礼率先为几人引路。
一路上,?世外庄的景象也算静好,有勤恳工作的农人,也有采桑纺织的妇女,可一看那些男子的头发,想到他们原来的身份,这景象就变得怪诞起来。
回到明德三人住处,将小院篱门一关,最懒惰不愿吃苦的明智便长叹一声,道:“谢师弟,救命啊,再干下去我真受不住了。”
明义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师兄,不过心里也能理解,明智有先天不足,练了武才身体强健些,如今被人化去武功,还要做重活,确实有些为难,就算明德明礼两位对他多为照顾,他也不好意思完全不动手,全靠两位师兄努力。
谢连州见他这样,笑了笑,道:“吴怀璧将你们抓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种地?”
明智道:“那倒不是,想绣花的话也可以绣花。”
明义无语:“那你怎么不去绣花?”
这活虽然费眼睛,可对身体不好的明智来说,多少轻省些。
明智垂头道:“姑娘太多。”
明义无话可说,明智这人,向来承认自己没有不为外界所动的大毅力,看见窈窕淑女会生情念,闻见美酒佳肴会生贪欲,而他的应对便是不看不闻,积极退避,只要能避一辈子,自然便能一辈子不犯戒,何必非要考验自己的定力?
明义觉得他这是偷懒,师傅却说未必不是一种智慧。明义曾经不服,但眼下来看,或许也是一种道理。
明礼看明智和明义斗嘴,自然而然接过话头,道:“这位庄主废去我们武功后,告诉我们,佛门八戒,在庄中犯一大戒,再犯三小戒者便可离开,她绝不阻拦。”
明智收起那副病怏怏的样子,道:“可这事偏偏又是村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规矩,只要有人活着离开此处,众人便知道,他是屈服破戒了。”
所以那些人往往不会选择回到度厄寺,就算回到了度厄寺,也不会上报师门,让人来救剩下的弟子。只有这样,才能守住他们屈服破戒的秘密。
这一招是阳谋。
明礼也道:“我想,应当也有人想过权宜变通,舍身饲虎,先想办法离开,再将剩下的人救出去,就算要因此承担一些骂名也无妨,可杀生淫邪都是重戒,不是一句为了救人就可轻犯的。”
便是换做他们,也做不到。
谢连州听了有些皱眉,道:“她这么要求,定然有人心动了?”
总有人会在这种环境下不择手段,毫无底线。
明智点点头,面上却显出点微妙,道:“你知道那些女子……”
明义道:“她们好像是烟花出身?”
明智点点头,说起这事时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听闻吴庄主赎下这批女子时,是想让她们来强迫我们犯戒的。”
“强迫?”明义大吃一惊。
明智点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明义顿时神色古怪,从头到脚地细细打量几位师兄,除明智外,另两位师兄都非常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只有明智坦然接受他的审视,继续道:“好在那位庄主赎完人后,亲自看了这些女子一眼,心肠不够硬,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将人安置在这里。”
明礼补充道:“若是有僧人与这些女子情投意合,明月山庄的弟子不会阻拦,但若是有人胆敢强迫这些女子,他们就会出面。”
明义恍然道:“那些脱/精而死的人是不是……?”
明智三人愣了愣,最后明智道:“给他们下了这样的药吗……也不是没可能。”
明义则在惊讶过后继续道:“经此一事,那些为逃出去不择手段的人也歇了心思,有人不甘,质问明月庄主是不是等他们破了杀戒,她又会说着什么他们杀了不该杀的人而杀死他们。”
谢连州挑挑眉,道:“她怎么回答的?”
明义道:“明月庄主说,如果她想看到没有犯错的人死,他们根本不会有离开的机会。”
她会把他们全都杀光,一个不留。
可她不想。
“这位庄主很矛盾,是不是?”明智说着这话,看向谢连州,觉得他应当是最能理解他的。
谢连州道:“她想报复度厄寺,却又下不了狠手,想逼迫你们犯戒,但又不想让无辜之人受戮,两个想法来回拉扯,看起来便很矛盾,既想做坏人,又想做好人。”
化去旁人的武功当然过分,可同把人杀死相比,好像又显得不那么过激。
明智的话还未完:“她说,离开这里的人,武功会慢慢恢复,你觉得是真的吗?”
谢连州来了兴趣,走到明智跟前,道:“我替你把把脉。”
明智伸手,谢连州探了上去,感受到他经脉内力犹如干涸后的断流一般,凝滞不通,再往里探,还能隐约感到一股阴寒之气。
谢连州微微思考,让明智转过身去,向他身后大穴输入内力,以柔至无形的内力来冲刷堵住明智经脉的那股阴寒之力。
明智是个有一说一的人,此刻不带感情地诚实道:“真痛啊。”
谢连州道:“要我停手吗?”
明智道:“那还是痛着吧。”
谢连州便不客气地继续尝试了。
吴怀璧用来封住这些人武功的功法确实有些特别,若是寻不到关窍,只倚仗自身内功强大,往往花费许多内劲,也只能让这关窍松却一星半点。
谢连州收回了手,背上已有微微细汗。
明智试着运起内力,好像有了一丝区别,却又不太明显,像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
明智问道:“解决不了吗?”
谢连州道:“可以解决,但要时间,也耗费内力,从结果来看得不偿失。”
明智默默捂了下胸口,有些受伤,知道造成谢连州口中得不偿失的主要原因是他们不如他能打。
明义看明智这样子,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好像看到平日因为明智那份诚实而如鲠在喉的自己一样。
谢连州看向其他二人,道:“不过从内力被堵塞的情况来看,她没有骗人,如果没有她的再次封固,等时日长了,她留下的内劲会慢慢消散,到时你们的武功自然就回来了。”
“阿弥陀佛。”明德听到此言,念了一声。
显然,吴怀璧做的事让他们不能不管,却又不知道怎样去管才最适合。
明智第一个问谢连州:“谢师弟,你想好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他们一群人都失了内力,只留下基本反应和招式,对付普通人可以,对付那些会武功的明月弟子却难。若是只凭谢连州和明义两个人,或许也可以冲出去……但场面恐怕会极度混乱,难以肃清,兴许有人为了保命,会挟持村中女子,使得双方矛盾更加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