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要相信他就是了。
夜深人静之时,明义和圆净终于睡着了。一个说着梦话,念着师兄们的名字,一个眉头紧锁,似乎被那声音影响,却又醒不过来。
谢连州睁开眼睛。
源源不断的声音涌入他的耳朵。
他终于知道那个神智不足的青年叫什么名字。
阿玉,吴怀璧是这样唤他的。
在他们到来之后,吴怀璧虽有忧心,却没有任何举措的打算,只一心一意同这青年阿玉说着话。
几乎让谢连州怀疑是不是他想错了。
名为阿玉的青年听着像个孩子,却对吴怀璧的情绪极为敏感:“你还是不高兴,我帮你杀了,他们。”
他说话时磕磕绊绊,好像在临时想词一样。
吴怀璧对他的态度很不好:“杀杀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杀人,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不准杀!”
可要谢连州来看,她说的话又像是在为阿玉好。
阿玉有些委屈,却还是道:“我没杀过的……我是听话的。”
吴怀璧咳了起来,一时有些撕心裂肺。
阿玉拍着她的后背。
吴怀璧将他推开,沙哑着声音冷冷道:“你别碰我。”
过了好半晌,却又道:“我让你练的武功,从明天开始别练了,如果没人打你,也不准你再用,听明白了吗?”
阿玉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反驳的意思,狠狠点头,道:“我不练了,也不用了。”
吴怀璧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杀我,你杀不杀?”
阿玉道:“不杀。”
吴怀璧道:“谁让都不杀?”
“不杀。”阿玉一如既往的坚定。
吴怀璧道:“如果……你现在这样是吴家害的呢?”
阿玉似乎不懂什么叫现在这样,只一心道:“不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和存稿一起死掉的,还有我的速度
第108章 死穴
“那边如何了?”
吴怀璧谨慎地问着。
山庄总管道:“一切都好。”
吴怀璧道:“这段时间便不要再让人去了。”
“是。”总管自然明白吴怀璧为何这样决断,?虽说不派人去多少可能出些岔子,但两边一比较,那点麻烦他们还是承担得起的。
吴怀璧又问:“他们三个每日都做些什么?”
总管道:“明义和圆净两人在四处探查度厄寺僧人的事,?好几次晚上鬼鬼祟祟地摸到内庄,试图寻找暗道,不过从来没有找到过什么东西,?至于那位谢连州……”
吴怀璧抬起眼,问:“他怎么了?”
总管面上显出一点疑惑和不安,?道:“他白日里也在山庄中四处走动,但从未靠近那些看起来可能藏有密道的阴暗之处,好像只是在享受庄中美景。至于晚上,更是从不出门,好像早早就落灯休息了,就算同屋另两人出门未归,?他也不会起来看一眼。”
光从他们看到的场景来说,?谢连州显然什么都没做。可没有人相信他会什么都不做,?这才是他们担忧又觉捉摸不透的缘故。
吴怀璧沉吟片刻,道:“他武功高强,?来去无踪,许是用什么办法骗过了你们的眼睛。”
总管面上显出一点苦涩来:“若我们的人没有看见他,?我一定也这样想,可确确实实是看见他了,?才知道他没有四处游荡。”
这回,就连吴怀璧都觉有些奇怪,谢连州到底想要做什么?
还不待她想出个子丑寅卯,便有弟子来报,说是谢连州碰见了阿育。
吴怀璧一下失了冷静:“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人看住阿育了吗!”
那弟子有些紧张,?吞吞吐吐地说着当时情景。吴怀璧确实让他们看住阿育,而阿育自己原本也没有出门的意思,十分听话,老老实实地待在房中。
可谢连州不知怎么避过他人来到此处,不过在窗外站了站,阿育便打开了房间的窗户,直直看向谢连州。
谢连州同阿育说了话,一向只跟吴怀璧说话,从不搭理他人的阿育居然也回了他的话,眼下谢连州更是邀着阿育一起在山庄中的花园中漫步。
几个弟子倒是想拦,可他们既打不过谢连州,又打不过阿育,最后也只能在口头上拦一拦,见两人没有听从的意思,就灰溜溜地守在一旁。
吴怀璧气急起身,道:“他与阿育说了什么?”
报信弟子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小声道:“他问阿育,你叫阿玉,是怀璧之玉吗?”
谢连州在听到阿育的名字后,将他错以为“阿玉”,自然觉得这名字起得有些意思,一个怀璧,一个阿玉,总让人好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育听不懂那么复杂的问题,可他听得懂怀璧的名字,模模糊糊地理解谢连州的意思,以为他在问他是不是怀璧的阿育,这才高高兴兴地承认,一时忘了怀璧的警告,愿意与谢连州多说两句话。
吴怀璧抿起唇来,径直走出房间,让人领着她一路朝谢连州和阿育的所在之处而去。
还没见到人,她便听见了阿育的笑声,他居然被谢连州逗笑了。吴怀璧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记不清阿育从前有没有在她跟前笑过了。
吴怀璧自有记忆起,便知道阿育是个和她不一样的孩子,他的反应很慢,记性很差,偶尔做事还颠三倒四。他在吴府既不像是仆人的孩子,也不像是家中故交的孩子,吴怀璧偶尔感到好奇,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不自觉地照顾他。
直到后来……她觉得自己不该对他好,可他已然一心依赖着她。
她对他喜怒不定,时好时坏,想迁怒又觉可怜,想对他好又过不了心中那关,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
她好像时常没有看到他这样笑了。
吴怀璧望着远处的阿育和谢连州,面上的急怒慢慢退去,渐渐恢复平静。
前边的谢连州和阿育正说着话,阿育看起来同吴怀璧一样大,面上还带着点尚未长开的少年气。单论相貌,他一张容长脸,面皮白皙,鼻峰高秀,怎么看都是世家子弟方有的出众。可他神智低下,双眼略呆,比起世家公子,更像不那么聪明的孩子,难免令人扼腕。
而阿育之所以笑的那么开心,不是因为谢连州有多么风趣,而是因为谢连州在听他说吴怀璧。
他是那么笨的孩子,却没有说出一点不该说的话,只说着吴怀璧从小就聪明,就连她抓蝴蝶的动作比他灵敏都让他那样骄傲。
谢连州不指望从这样的分享中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可他没有打断阿育,只含笑听着。
直到远处的脚步声传来,谢连州的心思才从阿育话中收起。他知道来人是谁,还在心里想着,吴怀璧来得这样快,对阿育倒比对他们查案之事还要上心。
吴怀璧竟抓了一只蝴蝶,送到阿育跟前。
阿育低头看她,眼睛一错不错,一下就把谢连州忘到一边了。
吴怀璧道:“用手拢着,小心点别伤着它了,不喜欢了就把它放走。”
好像小时候那样叮嘱着阿育。
阿育点头,慢慢从她手中接过蝴蝶,捧在自己手心。
吴怀璧道:“你回去玩吧。”
阿育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没有反抗,只是走之前又看了仍留在此处的谢连州一眼,不像刚刚那样喜欢这个陪他说话的人了。
谢连州自然看到阿育的神情,有些好笑地看了吴怀璧一眼,却不认为她是故意,在阿育心中,没有人能比上吴怀璧。
不过刚刚两人这么一交接蝴蝶,倒让谢连州注意到吴怀璧的拇指轻松自然地后弯,不像寻常人那样笔直,阿育的手指则同大多数人一样,挺起时只能笔直地立着。
原本因著名字,他还以为他们是兄妹,后来越听越不像,如今见了这种小处上的不同,更觉他们并无血缘。
“阿育的育,是养育的育,不是璧玉的玉。”
吴怀璧突然开口。
谢连州几乎要以为她能听见他的心声了,微微一笑,便问:“起这个名字,有什么缘由吗?”
吴怀璧道:“希望他记住,是明月山庄养育了他。”
阿育的名字是吴夫人起的,她也问过母亲和谢连州一样的问题,母亲便是这么回答她的。
谢连州道:“阿育到底是什么人?”
吴怀璧看向他,意识到自己因为阿育已经说了不少本不该说的话,可她等了太久,也挣扎了太多,已经有些累了。
她不可能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突然也懒得再去精心掩饰,只道:“他是我明月山庄的杀手。”
骗子。
谢连州微微含笑,开门见山道:“庄主可是和度厄寺有仇怨?”
吴怀璧看向谢连州,又移开眼神,道:“大师多虑了。”
谢连州又道:“不知令尊是因谁过世的?”
吴怀璧猛地抬头,最后又忍下,道:“你若觉得自己猜到什么,为何不自己去查?”
谢连州道:“吴庄主,你说我想问你的事,太平山庄会不会知道?”
吴怀璧:“……”
不是没有人查过明月山庄,可没有人像谢连州这样,一上来就从当年旧事查起。如今谢连州一问,她竟真觉有几分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