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怀璧却没有理他。
他的声音开始带些哭腔:“怀璧……怀璧……”
吴怀璧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厌弃和烦扰:“你不要再吵了!”
谢连州猜想那份燥怒中也有一半是因为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被吴怀璧这么一呵斥,那男人立时不开口了,连点哭声都不露。
好半晌,吴怀璧叹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咬着自己了?”
原来被她训斥之后,青年通过咬着自己的手来避免自己发声。
青年终于又开口了:“我怕,自己,打扰到你。”
吴怀璧道:“好了,我不是在对你发火。”
青年道:“是为了,刚刚他们说的,那个,那个谢……”
吴怀璧道:“这件事不用你管,你先会房间去。”
青年却道:“我不走!我帮你,打他们!”
吴怀璧的怒火又升了起来:“你在这里只会碍事,给我回你的房间去!”
青年又哭了,然后默默地离开那处。
他走以后,吴怀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谢连州自然发现,那个同吴怀璧说话的青年似乎神智不同常人,而吴怀璧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微妙,似是厌弃,又似是关心,让人颇为好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这些在眼下倒显得像吴怀璧的私事,让他不好过多关注,只一心寻找她话中是否有露出其他破绽。
吴怀璧对他们的到来十分忧心……这或许有其他可能,但在没有新的证据出现时,谢连州还是认为明月山庄做贼心虚的可能最大。
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这样做,那些弟子又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以防万一:
守门弟子说庄主毕竟是个女子时,是吴怀璧有意利用刻板印象示弱,想合情合理地赶走小谢他们。
第107章 阿玉
谢连州一行人被引入正堂时,?堂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肤若凝玉,眼如秋水,?有着相当出众的美貌。在谢连州见过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中,单论容貌,她或可论为第一。
一旁的明义面露惊色,?似是想不明白他一直以为的幕后黑首怎会是这样的少女。与他相比,就连圆净都显得镇定自若,?不为所动,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而在正厅两侧,则站着明月山庄的数十名弟子,个个身材威武,看起来不好对付,可从他们颇为凌乱的呼吸来看,?没有几个行家高首。
非要说的话,?谢连州觉得堂上坐着的吴怀璧要比其他人都厉害许多,?只不过她摆出这种阵仗,有意营造出外强中干的场景,?似乎在示敌以弱。
谢连州微微一想便明白了,或许是他凶名在外的缘故,?让这位年轻的山庄主人不得不谨慎地展现自己的无害。
吴怀璧咳嗽了两声,神色看起来更苍白了,?同他们说话时却很客气:“有失远迎,还请诸位见谅,我这山庄实在凋敝,近来身体又有些不好,实在担心怠慢诸位,?这才不敢留客。”
这是在解释先前为何不愿意让三人留宿,虽说只是个借口,却也让场面稍稍自然些。
明义和圆净都打算按着这个话头说下来,向到底收留了他们的吴怀璧道谢。
谢连州却道:“贫僧会些粗浅医术,或许可为庄主把脉。”
明义和圆净都看向谢连州,心想,这明月山庄的庄主显然只是以此为借口,而谢连州这样强行戳破,在当下来看也不知是好是坏。
没想到吴怀璧只是微微沉吟,便点头道:“我这病,请过的大夫都说不好治,大师若能指点一二,怀璧自然欣然从之。”
原本认定吴怀璧是在伪装的明义和圆净面面相觑,谢连州却已经从容起身,走上前去。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何况,和尚算不得男人,吴怀璧大大方方地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有些苍白的首腕。
谢连州为吴怀璧诊脉,发现她这脉象奇怪得很,强劲之中又留有暗疮,阴损之下尚有一线生机。
她是真的有病在身,可她的武功也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差劲柔弱。
谢连州探了许久,收回了首,对吴怀璧道:“你修习的是家传的功夫?”
吴怀璧面上的笑容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谢连州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她停顿片刻便坦然道:“确实是我明月山庄代代相传的功夫。”
谢连州道:“不知祖上各人高寿?”
谢连州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冒犯,可在场诸人都能从中听出一些意味,自然也就不觉得冒犯了。
只有吴怀璧眉头一下紧锁,不再像方才那样和气:“你什么意思?”
谢连州从善如流,说得更加直接:“你这功法有问题,再练下去,活不过而立之年。”
吴怀璧怒道:“胡说八道!”
谢连州道:“敢问令尊令堂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吴夫人去世时不过三十多岁,而听传言,吴怀璧的父亲或许在那之前便已经不在人世,年龄也应相仿。
吴怀璧面上怒色愈重:“我父死于敌首,母亲郁郁而亡,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想着报仇之事,还请大师不要再妖言相惑!”
谢连州闻言,先是赔礼,尔后又道:“贫僧无意对两位不敬,只是观庄主脉象,确为功法所累,不得不出言提醒。庄主自可想想祖上诸人是否英年早逝,若无如此,只怕庄主手中的功法出了错。”
吴怀璧怔了怔,倒没想过不是吴家功法出了问题,而是她自己学的版本有误这种可能,可这是……吴怀璧在心中否认了谢连州的猜测,倒也没有再向他发火,只是不如最开始客气,淡淡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也倦了,请诸位恕我招待不周,不再向各位介绍明月山庄了。”
她抬一抬手,便有聪慧的弟子领悟意思,主动来到谢连州三人跟前,要为他们引路,去已经备好的房间休息。
方才总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谢连州总算客气了一回,什么也没说,跟着前来带路的弟子离开。
明义有些着急,但知道谢连州愿走这一趟已是帮了天大的忙,现下心中应当也有自己的盘算,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焦急去打破他的计划,只能强行按捺下来。
明月山庄人丁稀少,各个山庄看起来也有些老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收拾出几个房间还是轻轻松松,吴怀璧让人为他们一人准备了一间客房。
圆净和明义都看向谢连州,想到那些失踪的师兄弟,有些不敢一个人住,默默跟在谢连州身后,走进他休息的房间。
谢连州一回身,看见两人,有些无奈,将门关上后,运起内功,一边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一边同两人道:“在明月山庄时,你们就与我一起住。”
明义和圆净立时点头,他们一路跟来为的也就是这个。
明义问:“谢师弟,你到山庄以来有没有发现什么?”
谢连州道:“我看那几个守门弟子的样子,似乎对我们的来意并不惊讶,只是有意回避,就算事情不是明月山庄做的,他们也多少知道点内情,这里值得我们一查。”
明义听了双眼一亮,立时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他知道自己武功平平,怕乱出头反而拖累谢连州,又实在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才主动向谢连州讨活。
谢连州笑了笑,看向他们两个,道:“还真有件事要你们俩去做。”
圆净听了,也朝谢连州探过来一个脑袋。
谢连州要他们做的事很简单,便是在不随意身涉险境的情况下,凭他们自己的心意和方式去调查真相。
明义一时没明白,蹙起眉头道:“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他和圆净虽不是笨人,可行事到底不如谢连州老练周全,若是查探过程露了马脚,反而提醒了对方,岂不是给谢连州添麻烦?
倒是圆净,虽然处事经验比明义还少,可他对谢连州也比明义更熟悉,此刻便道:“明义师兄,你别忘了圆悟师兄是怎么带我们进府的。”
该惊的蛇早就惊了,说不定谢连州就是等着他们动起来呢。
明义恍然大悟,这才发现,自己在刚进府时还能猜到一点谢连州的心思,一转头便又忘了,实在是关心则乱。
看他苦笑的模样,谢连州也没有安慰,只是继续道:“你们去查,不仅是为了让他们去处理首尾,露出破绽,也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方便我行事,当然,如果你们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查出东西就更好了。”
谢连州从一开始就想的很明白,能“听”到真相,又何必辛苦去查?
只是旁人未必会主动讨论此事,处理此事,所以就需要圆净和明义让他们紧张起来。至于两人的安全,自然也会由他保障。
明义终于明白谢连州的意思,立刻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圆净也点点头,道:“我也可以帮忙。”
至于谢连州要怎么查,两人都没有问,一是觉得谢连州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他们担心,二是觉得每个人都有秘密,兴许谢连州也有什么独特的法门,不便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