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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道 (阿堵)


  颜幼卿听见这话,似乎是大老板联合韩三爷,逼迫鑫隆出了罚款,换得众人除夕日释放。仔细一想,却也合乎情理。韩三爷大约没什么洋人门路,更不可能自己掏钱交罚款,又注重面子和义气,非把自家兄弟救出来不可。如此搭上广源的人脉,花费鑫隆的现洋,换得手下自由,也算一笔好买卖。
  “若不是听大东家讲有韩三爷的人陷在里头,我真以为是段二做下的局,还说什么时候鑫隆有了这大本事,居然支使得动洋人。不过事后想想也不可能,他段二怎会把到手的鸭子舍出去?看着吧,段二这回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定要在韩三爷手里狠狠吃个教训不可。”
  颜幼卿没接这茬,只陪着喝酒。过一会儿,问道:“掌柜的,往后不做鸦片生意了罢?”
  王贵和举杯一饮而尽:“不做了。太吓人。便是东家想做,我老王也不做了。”
  过完除夕,颜幼卿很是享受了几日清闲。相比他的闲散,广源商行总店其他人可要忙碌得多。胡闵行无端损失十来万现银,心痛滴血。饶是他素来养气功夫到家,也连着阴了许多天脸色。总店不过歇了除夕半日与初一一天,便开门做生意。胡大老板更是想方设法,多方拓展,开源节流,只求多赚几块大洋。
  颜幼卿自乡下返回以来,一直奔波忙碌,更兼焦虑担忧,如今总算暂时安稳。十来天工夫哪儿也没去,缩在自己的小房内,吃饭睡觉,读报练功,专候正月十八和安裕容等人见面。
  正月十五元宵节,胡闵行又派人叫他去吃饭,是招待大管事与高级伙计们的春饭。饭罢,待其他人都走了,大老板单留下他,道:“幼卿,明日陪我去赴个约。”
  颜幼卿问:“可要我做什么准备?”
  胡闵行道:“不必,你随我同去即可。是韩三爷出面,约鑫隆金大与我言和。你一向稳妥,想来不会出岔子。”
  颜幼卿应了。回到住处,独自坐下慢慢思索。若只看表面,胡闵行待自己,仿佛比过去更倚重,更满意。然而直觉却告诉他,大老板心内并不见得给予自己更多信任。每一次命令与回复,都似乎暗含审视考察之意。颜幼卿仔细琢磨,觉得自己暂且不必草木皆兵。广源赶在鑫隆前一天与洋人交易,此事属内部绝密,为何会被鑫隆与海关两方拦截,以致财货两空,几乎全军覆灭。大老板探查这许久,大约始终未能找到确切证据,既无法怀疑,又不得不处处怀疑。这般反复试探,想来并非只针对自己。
  不过是陪同赴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第30章 鸿门无好宴
  西历二五三八,夏历三〇八九,甲寅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经南北双方共同推举并投票决议,原北方新军大统帅兼军政府首脑祁保善正式当选为华夏共和国联合政府第一任大总统,南方执政府临时大总统宣布退位让贤。
  此时距离革命党人推翻前朝皇廷,已然过去三年有余,时间进入了光复第四年。
  祁大总统于元宵佳节当日发表了《新春告全国同胞书》:
  “……深愿竭其能力,发扬共和之精神,涤荡专制之瑕秽,谨守宪法,依国民之愿望,达国家于安全完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乐利。凡此志愿,率履勿渝。谨掬诚悃,誓告同胞!”
  至此,蹉跎数载,几经反复的南北和谈终于落下帷幕,新政府权力归属尘埃落定,而华夏国运也仿佛终于在各方明争暗斗与期盼展望中开启了新篇章。
  新总统上任,发布了一系列新政宣言,对于普通百姓生活而言,暂且还瞧不出什么影响。升斗小民们或许并不关心当政者姓甚名谁,然而随着权力中心的明确,关注时局之人无不各有揣测,蠢蠢欲动。
  清晨,颜幼卿走在街上,冻得瑟瑟发抖的报童迎上他:“先生,买份报纸吧。重大新闻,祁大总统走马上任,昨日发表新春宣言,今早各大报纸刚刚刊发……”
  颜幼卿摸出三枚铜钱:“来一份《时闻尽览》。”
  “《芜苑杂谈》来一份么?洋楼无头女尸案——多刺激,您不瞧瞧?”
  颜幼卿摇头,马儿脚步迅捷,报童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走远了。他需要赶在卯时三刻到达胡宅,随同胡大善人前去赴韩三爷的约。
  正月十六大清早,天光刚亮,路上冷清得很。虽说历法改了光复四年,海津人平素过日子,依旧保留了不少旧朝习俗,比方公衙正月十九开印,学堂也要正月十九才开学。
  颜幼卿骑在马上,随手翻看报纸,头条便是祁大总统的《新春告全国同胞书》,时政版更全是关于此事的新闻与评论,先前闹得沸反盈天的走私鸦片一事,已然无人问津。颜幼卿忽然对安裕容当初“夜长梦多,动作务必要快”的叮嘱有了更深切的理解。大约峻轩兄彼时已有所预料,知道利用舆论胁迫阿克曼之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以往不怎么关心时政,后来被安裕容徐文约影响,看报时慢慢不再局限于只读个副刊传奇、花边八卦,时事新闻亦顺便浏览一二。将手中报纸时政版从头扫到尾,各种关于复杂局势的评论分析,除了看出持续三年的南北相争最终以北方胜利告终,没读出更多内幕。对于南方革命党与北方军政府,到底哪一家更有利于国计民生,也实在分不出什么长短高下。便是仅有的这一点粗浅见解,都是托了二位兄长之福,耳濡目染所致。更多的看法,他自问见识浅薄,既不擅长,也无兴趣。
  但他却记得当初想方设法要投入祁大统帅麾下的傅中宵与曹永茂,也曾经自诩先进革命,释放过几个自称革命者的人质。可见革命有时就是一面虎皮大旗,连傅曹之流的劫匪山贼也能想扯就扯。而今日联合政府新鲜出炉之大总统,世人皆知,昔年亦曾是前朝皇帝太后跟前的忠心好奴才,可如今还有谁会不开眼地提及呢?
  马儿识途,颜幼卿的思绪在“得得”蹄声中飘忽发散。自从在海津与峻轩兄及徐兄重逢以来,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直没有把当初傅中宵劫持人质的前因后果摆在明面上,一块儿细究讨论过。想起首鼠两端的傅中宵与曹永茂,颜幼卿接着又想起来事发前夕,玉壶顶上忽然到了一批来路不明的军火。傅中宵劫持特快专列的主意,看似心血来潮,却又分明早有准备。可惜当时自己一心要借此机会与对方谈条件,好带着嫂嫂侄儿脱身,这些事虽然都知道,却并未深想。如今回头看,单凭傅曹二人原本那点家底,一把干成这么一票大买卖,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此事看似闹得不可收拾,实际上最终洋人毫发无损。表面上得了天大好处的,是傅中宵曹永茂一帮人,但已然稍微具备一点大局观的颜幼卿于反思间突然发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因营救人质有功,大大博得列强好感的祁大统帅,如今的祁大总统,似乎才是最后的赢家。
  颜幼卿定定神。觉得自己近来凡事越想越多,也不知好是不好。什么时候方便,该与峻轩兄再提上一提,听听他怎么说。
  不知不觉到得胡宅,在偏厅稍候,有下人送了早点上来。胡家在这些事上向来周到,不枉“善人”之名。颜幼卿吃完不过片刻,胡闵行便收拾停当出来。瞧见他手里的报纸,问:“是今天的早报?”
  “是。”颜幼卿双手呈上去。
  胡闵行在院子里上了马车,坐在上边用心看报。颜幼卿与另一护卫骑马跟在后头。行礼招呼毕,见这护卫虽然面熟,却并非曾经一同去接货并失陷在警备队的那位。
  韩三爷与两位老板约在娘娘庙前“仁和居”。下河口的饭庄酒楼,仁和居与鸿顺楼齐名。只不过鸿顺楼多迎接商贾,而仁和居因为背后站着韩三爷,则常招待江湖朋友。尤其是调解纠纷,化解矛盾,海津民间黑白两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非得到这仁和居来不可。大约是店名取得恰切,方便讨个好口彩。
  讲和若是成了,三杯酒下肚,双方到娘娘庙前敬一炷香,不论什么往日冤仇近日恩怨,一笔勾销。若是没讲成,那也好办,还是娘娘庙附近,小梨园外鼓楼前边空地上,现成的擂台摆着,大伙儿划下道来,当场比个输赢,生死不论,既往不咎。
  马车在仁和居门口停下,胡闵行下车看了看,问上前伺候的伙计:“三爷到了么?”
  伙计躬身回答:“三爷还没到,金老板已经到了,在里头候着呢。”伙计十分机灵,一面叫人安顿车马,一面道,“善人是先与金老板叙叙话,还是坐一坐歇歇脚?雅间早已备好香茗炭火,暖和着呢。”
  胡闵行不搭茬,只道:“你下去罢,待三爷来了再说。”
  那伙计看他架势,竟是要在门外等三爷。这大冷的天,虽说胡大善人身着皮裘,那也够有诚意的了。
  胡闵行站在酒楼门口表姿态,颜幼卿与另一护卫没有皮裘御寒,也只能奉陪到底。颜幼卿屡次替胡大老板盯鑫隆的梢,自然知道两家在倾向上略有不同。鑫隆向来更具江湖气,与本地混混们往来更近,行事也更蛮横霸道。这一点,看当初皇会上使的手段便能知晓。否则金大也无法临时从韩三爷手里借出足够的人和枪来。而广源则除了积极与洋人拉关系,更注重与士绅名流交好。胡闵行不仅有善人之名,还担了圣西女高校董之职。在这些方面,却是金大老板远远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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