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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 (声色犬马)


  卷进车厢的冷风将陆谭的声音越吹越高,一直高过段争的头顶去。
  两方车前灯激烈交锋,黄铭鸿眼底刺痛,下意识转脸躲闪,身体又在两辆车的车身暴力摩擦的刹那不受控制地倒去另半边。他屏住呼吸,最后在段争打死方向盘,使得车身一百八十度甩尾时尽力握住头顶的扶手。
  “吱——”
  “吱——”
  接连两道尖锐的轮胎摩擦地表的声响至今在山路间绵延不绝,而原本一上一下的两辆车,车头仍旧相对,可上下的位置却变了样。
  段争双手把着方向盘,左手还握着没有挂断通话的手机。他缓缓吐出口长气,将手机重新贴到耳边,是想再听一听陆谭说话。
  可这回他听到的却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在问:“小谭,你在和谁说话?”
  黄铭鸿没有时间安抚自己胡跳的五脏六腑,随着段争又一个不打招呼的一百八十度转弯,他倒去后窗,发现程东阳推了车门,看样子是想趁机和段争谈一谈的。却没想到段争根本不屑一顾,居然转了车头,径直下了山。
  电话始终没有挂断。陆谭大概将听筒贴得离心脏很近,因此段争可以听到他一声声急促的心跳。对面那道女声仍旧在问,越问越响亮,伴着略显焦急的敲门声。
  陆谭捂着嘴,眼见杨蕴秀就要取了钥匙破门而入,他赤着脚跑去窗边,楼底庭院是陈安琪盘腿端坐,两手捧着腮,困得直打哈欠。
  蓦地,仿佛心有灵犀,陈安琪一抬头,瞧见陆谭泪盈盈地趴在阳台边,她一个激灵,登时清醒了,心道不好,于是忙拍手要陆谭学她刚才扔手机上去那样,再把手机扔下来。
  但是来不及了。
  杨蕴秀走上前,右手越过陆谭的肩膀,截住了他的手腕。
  


第三十一章
  十点刚过一刻,陆家的两层楼照得亮堂堂。
  陈安琪踮脚趴在庭院边的窗口往里探,期盼这时能忽卷一阵微风将窗内那层碍眼的白色纱窗给吹开,好让她看一看陆谭被当场抓了包,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下场。她心里酸苦,认为是自己泛滥的善心害了陆谭。她就不该可怜他,还心软答应将手机在半夜偷偷送来,这下好了,别说陆谭完蛋,连她估计都得被视作眼中钉——毕竟几天前她才做乖乖小孩的模样应过杨蕴秀,车翻得这么快,陈安琪一张面皮薄如纸,窘迫得无颜见人。
  直盯得两眼冒星星,还是没法从罩得严实的纱窗里探得一二,陈安琪嘴唇几乎要撅到鼻子上面去。趴得久了手脚发麻,她换个姿势背过身站,又长叹口气,翻翻身上厚厚的睡衣裙,翻出家里的钥匙。手滑掉了地,她蹲下去捡,谁想侧边乍然门响,随着脚步声而露面的,竟然是披着外套的杨蕴秀。
  临睡时间,不比陈安琪半夜偷溜出来,穿的是棉拖鞋和厚睡衣,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杨蕴秀照样正色庄容,唯独缺了白天常用作提显气色的口红。她唇色较淡,粗粗看一眼,整个人仿佛憔悴许多。
  杨蕴秀脸色严肃,冲陈安琪点一点头,请她进门。
  明知喊她不是好事,但陈安琪不敢忤逆长辈,跟在杨蕴秀后头上了楼,进的却不是陆谭的房门,而是二楼尽头那间杨蕴秀的书房。
  进去了才发现陆谭也在。
  他大约真是受了场阵仗不小的逼供,这时佝着背坐在椅子上,后背披了件厚毛毯。那件毛毯似乎有千斤重,以至于他瘦弱的肩背被压得很低很低,他动不能动,偶尔毛毯开合的缝隙里露出一点光景,他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膝盖。
  两个背着长辈做了坏事的小孩并肩坐在杨蕴秀对面。那位置原本是安排给她那些偶尔造访的工作伙伴的,现如今叫陆谭和陈安琪坐着,不伦不类里,还让杨蕴秀感到些许极难说明的恐慌。
  她适时地停顿近三分钟,这点时间足够陈安琪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再度垮塌。接着杨蕴秀问道:“琪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手机是你的,对吗?”
  见着那只尾巴挂了小熊吊坠的手机被摆上桌,陈安琪缩了缩脖子,含糊道:“嗯,嗯。”
  “那是你借给陆谭的?”
  “……嗯。”
  “是你主动给的,还是陆谭向你要的?”
  “……我给的。”
  “为什么?”
  “好玩嘛,”陈安琪眼珠咕噜噜地转,“他想玩游戏,我手机里有好多,就给他玩。”
  “可是陆谭不玩游戏,他也不会玩。”
  “……”陈安琪咬嘴。
  “琪琪,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是好意,你想帮陆谭,认为从你的角度来看,陆谭他需要你帮助,甚至需要你帮他隐瞒一些秘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角度可能是错的,你的好心和仗义也许会害了陆谭。到那时候,谁来承担责任?”
  “我没有帮他隐瞒。”陈安琪飞快一抬眼皮,还想垂死挣扎。
  “前几天我们不是说得很好吗,你那么聪明,我虽然点到即止,但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都能理解。可是你现在已经违背了你许给我的承诺,你连陆谭究竟想做什么都不清楚,谈什么帮他?说不定他是被人利用,而你就在无意中做了递刀的那个人呢。”
  “只是打一通电话,怎么会——”陈安琪着急辩白,又即刻住嘴。她不止裙兜浅,嘴巴把的关更浅,杨蕴秀只需稍稍一激就逼得她和盘托出。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好心办坏事,陈安琪懊恼极了,瞪圆的眼睛由杨蕴秀沉静的面孔挪去身边,陆谭却仍是低着头一动不动,仿若游离在这场小型的审判之外。她又一次失去同盟,只好朝杨蕴秀求道:“我没有想那么多,你不要怪我。”
  “你诚实告诉我,我不怪你——陆谭都给谁打电话?”
  “我不知道。”
  “他有说过对方姓名吗?”
  “没有,”陈安琪转念一想,“啊,我听他叫那个人——山山?”
  杨蕴秀一怔:“山山?你确定?”
  陈安琪懵懂:“嗯,就是山山。”
  “……怎么可能?”杨蕴秀震惊失语,片刻后望去一边的陆谭,却发现他原本低到胸口的脸已经抬了起来,还是那双泪蒙蒙的眼睛,他动着嘴唇像要说话,但嘴唇胶得太紧,他发不出声。
  她是不信的,问他:“是晏知山?”
  陆谭眨眼,慢慢地摇一摇头。
  “那是谁,”杨蕴秀不认为自己心存怀疑,“除了他,还会是谁?”
  排去晏知山,还会是谁。难道是那个早早消失在她记忆里的四岁稚童。
  时隔二十多年,杨蕴秀已经忘记了他的相貌。最开始是忘记他的声音,然后是面孔,再是身影,最后是姓名。要一个有准备的家庭去遗忘一个故去的孩子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杨蕴秀的冷漠于她自身看来也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情绪。
  她并不期待所谓的失而复得,因而只说:“小谭,你是认错人了。”
  杨蕴秀将手机转给陈安琪,要她帮忙解锁,她好照着原来被陆谭粗暴挂断的电话重新拨回去。她断定对方是个居心叵测的江湖骗子,陆谭是识人不清才会被蒙骗,晏知山就是个例子,他不过靠着和陆远岱有三两处勉强的相似就骗得陆谭同他亲密,换作别的人也是一样。无论是谁,只要挂着有关陆远岱的借口,陆谭哪怕明知是假的,都会心甘情愿地挨上去。杨蕴秀心想,这次也不例外。
  但当陈安琪战战兢兢地按了半串密码,身边陆谭却猛地握住她的手臂,眼里含泪地冲她摇头,嘴唇开合两下,说的是“求求你”。
  “没关系的,阿姨不会骗你的。”陈安琪额头冒汗,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情急之下,她本能地选靠了杨蕴秀那头。
  屏幕刚一解锁,杨蕴秀先陆谭一步拾走手机。
  陆谭嘴唇抖得越发厉害,他哀哀地求她不要这样,嘴里咕哝着你们都是坏的,爸爸不要弟弟,你也不要了。求着求着发了疯,他甚至想越过书桌,腰腹撞在桌角不管,被滑落在地的毛毯绊了一脚也不停,他去争去抢,目标是杨蕴秀拿走的手机。
  杨蕴秀急急倒退两步,喝止他:“陆谭,你不要胡闹!”
  “不要打,不要打!”陆谭抓住她的手腕,“你不喜欢他,不要打。”
  “妈妈只是想问问他是谁,你不用这么紧张。”一面将屏幕的那串电话扫进眼底,杨蕴秀一面示意陈安琪从背后将陆谭拖走。
  陈安琪比陆谭矮了近二十公分,制住他实在困难。总算吃力将他拖远两步,她低眼一看,登时叫出声来:“你流血了呀!”
  之前有毛毯的遮掩,陆谭缩着上半身发呆,双手无意识地抠弄,指甲在膝盖上划了几道深可见血的刮痕。他自身视若无睹,陈安琪这一叫,反而把杨蕴秀给慑住了。
  一个不留神,陆谭重新前扑,杨蕴秀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撞,膝弯磕在椅边,同时手一滑,原本只停留在屏幕的电话号码转眼拨了出去。
  嘟声只响一下,对方接了。
  是道年轻的男声,在说:“陆谭。”
  意外发生得很快,快到杨蕴秀来不及辨认对方究竟有哪处似曾相识才能哄得陆谭迷失心智,她被迎面撞倒,手机掉地摔得粉碎,而陈安琪也被陆谭暴力推倒在地。她们看他发狂似的大哭大叫,颈子里的筋脉突爆,紧皱的眼睫像被针线缝了个细密密,线头又是红染水里泡过的,所以当陆谭撑开眼,糊住他卷翘翘的睫毛的除了泪珠子,还有一大把被线头挑进去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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