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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 (声色犬马)


  有回两人抱在地上翻滚打架,陆谭劝架不成急得直哭,眼泪都淌进脖子里,也不知道跑去叫大人。一看到小胖头咬住了弟弟的耳朵,他就抓着他的后衣领,拼命把人往后拖。最后打架的两人一个压着一个,陆远岱趁机拖住小胖头的头发,以牙还牙,往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还死咬住不放,直到小胖头求爹爹告奶奶,答应他以后再也不招惹陆谭才肯松口。
  陆远岱这仗打得筋疲力竭,擦擦耳朵,口水里夹着血丝,他浑不在意地蹭了蹭,就算疼也没抱怨一声。至于陆谭就跌坐着大哭,因为紧张和害怕,他几乎把手指都塞进嘴里。是陆远岱走来拖起他,替他拍拍脏污的裤脚,又掀高衣摆把他哭得脏兮兮的脸擦干净,再亲亲他的嘴,然后牵他回家。
  事后两家家长知晓这事,都压着孩子的后脖子上对方家门送礼道歉。小胖头是怕了陆远岱护哥哥的疯病,被他一瞪就哇哇大哭。反观陆远岱呢,拉着陆谭的手仰高了下巴,被杨蕴秀勒令道歉还掷地有声地反驳,话里来去无非是他们先动了他哥哥,陆谭不是女孩儿更不是傻子,他教训乱说话的人也没有做错,所以他绝对不会道歉。
  家长们拿他这头小倔驴没辙,就转去问一边的陆谭。哪晓得陆谭更是不顾事情对错,只闷着头挡在陆远岱前面。兄弟俩脚跟对着脚尖,四只手死死缠在一块儿,俨然是两头小倔驴。
  这事后来也成了家属院的饭后笑谈。陆孟常从同事嘴里听来一次又一次兄弟俩的“辉煌战绩”,也有人说他们夫妻俩这次是押对了宝,小儿子伶俐果敢又懂事,虽然脾气犟是犟了点,对哥哥却是没得说。过个十年二十年,他们年纪大了,也就不用再担心陆谭的归宿,总归是亲兄弟,陆远岱不可能丢了哥哥不管。值,这二胎押得实在是值。
  杨蕴秀回回听了也不说话,只笑笑就领了两个孩子上楼去。陆远岱年纪小,还琢磨不透大人话里的玄机,只知道哥哥是他的责任,他以后得永远照顾哥哥。
  陆谭正埋着头数台阶,听见陆远岱叫自己就抬起头来笑,两只手都抓住弟弟的手,并着腿往上蹦一台阶,就听到陆远岱说:我愿意的,我可以照顾好哥哥,妈妈你不要担心。
  话是这样说,但那时候的陆远岱懂什么呢。他刚过了四岁生日,哪里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更猜不到哪天醒来他或许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只是记得那天晚上,妈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的排骨汤,他心里是很喜欢的,但还是把汤里大半的排骨给了陆谭。他想,看吧,我是可以照顾哥哥的。
  然而世事难料,谁都想不到,陆远岱最终会成为这个家庭一个泡沫似的影子,在夏末午后的街巷,彻底失去踪迹。
  那天直到夜幕四合,陆谭才被人从一桶垃圾里翻出来。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四肢已经僵硬,却死死咬着嘴里那只黄色口哨。陆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哨子从他嘴里掰下来,上面印着两排深深的齿痕,哨身刮过陆谭的牙齿,还发出了尖刺的声响。
  变故发生得太快,陆谭真是吓着了,事后无论警方、医护人员和家长怎么引导,他都始终一副游离在外的状态。也是自那之后,陆谭开始了长达一年的缄默期。
  陆孟偶尔会想,或许陆谭怨恨的不仅是自己的粗心和无能,他也怨恨他毫无作为又自私自利的父母。因此在陆谭面前,陆孟时常觉得自己仿佛被某件无形的重物压住了后颈,他常不由自主地冲他弯下腰、低下头来。他是一个父亲,也成了一个罪人。
  不只是他,还有杨蕴秀。他们夫妇俩都是谋害亲生子的帮凶。
  有好多回噩梦惊醒,杨蕴秀总说梦里是陆远岱在向她求救,问她那天为什么仍旧不着家,又问她生养他的目的,是不是只把他当做一个未来照顾陆谭的工具。她没有经受过这么严重的指控,于是夜夜不能寐,唯恐她面目狰狞的小儿子梦里又来寻她报仇。
  妻子夜里失眠,陆孟也不好受,后来回回见她半夜往陆谭房里跑,就趴睡在陆谭的床边,似乎只要握住这个孩子的手,她多少就能得些安慰。
  至于陆谭,他始终不言不语的。加上家长的刻意回避,短短一段时间,陆远岱仿佛从这个家庭里抽走了,抽得很干净,所有人都在有意或无意地将他遗忘。
  直至某天,陆谭望着窗外,嘴里忽然蹦出一声“山山”,没头没脑的,把杨蕴秀吓得猛吃一惊。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陆谭心血来潮,而是他当真有了振奋的目标:既然弟弟不见了,他就去找,找到天涯海角都好,他总要去的。
  开始是晏知山,陆孟虽然心里不满他妄自尊大的性格,但仍抱着陆谭与他交好,多少能转移些注意力的侥幸念头。可陆谭分得太明白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法接受任何人来取代陆远岱的位置。
  但现在更荒谬的情况出现了。陆谭变得古怪,他不再有以往顺从柔和的神情,而以敌对的目光审着他的父亲,身体却藏在那个和他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年轻人背后。
  陆孟深吸口气要他过来,告诉他,他们应该回家去了。陆谭却摇摇头,双手挽着那人的臂膊,说要带他一起回去。
  “小谭,你不能这么自私。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没办法要求所有人都满足你的需求,”陆孟试图用最简单的话来教懂他愚笨的儿子,“你也应该回到你的家里去,妈妈一直在等你,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回的。”陆谭嘟囔着。但不等陆孟面露喜色,陆谭又将手塞进段争的掌心,还是那句话:“你也要回的。”
  “陆谭!”陆孟喝道。
  “我们一起回,”浑不在意父亲的指责,陆谭强拉着段争要他和自己走,“走呀,走呀。”
  可段争动也不动,陆谭怎么也拖不动他。原先还答应得好好的,过一个月段争就会来接他。陆谭是相信的,但敏感的本性令他没法丢下段争独自在这里。他有种强烈而不祥的预感,会完蛋的,如果他不保护段争,一切都会完蛋的。陆谭心里恐慌,又耍起赖皮,两只手不自觉地使劲,掐得段争的手背一片青白。
  段争却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他嘴唇惨白,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唯独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望去陆谭眼里。
  “小谭,放手。”陆谭强拽着陆谭的肩膀,可能是他的力道太大了,陆谭疼得大哭,像个孩子似的挣扎、呼告。
  从来没有见过陆谭这幅样子,陆孟心如刀绞,脚底泥泞的土地也成了一张咬着他裤管的嘴——他极力不去怀疑陆谭和段争关系,想着只要回家就好了,陆谭就能回归到他原来的生活轨迹上。可在看到陆谭不顾一切地抱住段争的脖子,伏在他肩头惊恐地放声大哭时,陆孟脱力倒退一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汗湿大片。
  陆谭哭得莫名其妙,寂静的夜里除了雨落的声响,其余都被他的哭声堵满,堵得严严实实,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后是段争缓慢而又不容抗拒地解开他的手,将塞在袖口的纸团不露声色地放进他的掌心,同时看着陆谭的眼睛告诉他:“我说过,就一定做到。”
  段争言出必行,从不后悔。
  陆谭走了,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整夜。他没有什么行李,连之前段争送他的铃铛手镯也丢了,他伤心地紧贴车窗,挤得整张脸几乎变形,又不住地揩脸擦眼,泪蒙蒙的眼里是远处夜色里挺拔的身影。
  然后车子驶动,陆孟在另一边安慰地抚拍他的肩膀,陆谭却跟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转到后座。假如不是陆孟拦着,他大概还要爬到后窗去。
  “别想了,等回了家,一切都会好的。”陆孟爱怜地摸了摸陆谭的头发。为防他情绪反弹,陆孟刻意不去问他与晏知山还有段争的过往。又一次,这个父亲选择了逃避。
  陆谭则怔怔地凝望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掌心摩挲着那张被团皱的纸。他悄悄地把手抬到脸边,纸团贴着脸颊,好像他正被段争抚着面庞。
  与此同时,段争陷入了另一处困境。
  雨势渐猛,他站在卷闸门前的泥地里,雨水沉沉打在他肩头,远远望去,他粗粝的短发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他四周围满了身着黑衣的打手,个个手持棍棒,而他的武器却只有一把别在后腰用以防身的短匕首。
  对方按兵不动,段争握着匕首后退半步。
  突然,包围圈传来异动,正前方破开了一个角,段争看着晏知山持伞走近,他原本洁净的裤脚很快沾上泥点。
  晏知山果然停步,立在距离段争不过三五步的位置冲他一笑:“晚上好。”
  段争明白了:“你是来杀我的。”
  晏知山一推眼镜:“我告诉过你,我有个毛病,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说着,段争背后猛然有人偷袭。他闪身躲避,但挡不住四面八方齐齐涌来的棍棒,加之他身上带伤,行动不便,很快被乱棍打中后背。最重一记挨在后脖,刹那间段争脑袋一嗡,浑身气力骤退,紧接着左右手臂被缚住,他膝弯挨了一脚,被迫单膝跪地,喉头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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