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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 (声色犬马)


  他们俩都是饿疯了,唐小杰慢条斯理地解决了半碗,对面已经快把第二碗干得精光。
  段争过了最初的饿劲,速度显而易见地降下来。反而是陆谭拖着汤碗狼吞虎咽,一面又要分神守着段争防止他落逃,于是吞粥的嘴时动时停,尤其在段争接到电话走到一边的时候,他索性放了碗想跟着起身。被桌底唐小杰的脚勾住小腿,他噗通一下跌坐回去。跟不了,他就扭着身体看,总之不许段争再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来电是黄铭鸿。自醒来不见段争,酒店床上还丢着他换下的脏衣,倒是那些被偷偷藏起的手枪匕首不见所踪,黄铭鸿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联系到人,电话里他连吼带骂,让段争无论在哪儿都赶紧滚回来养伤。
  “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黄铭鸿气急败坏,一拳头砸在床沿,疼得他龇牙咧嘴,声音也变了调,“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去帮你做不行吗?你就非得自己乱跑,乱跑!你气死我了你!”
  “我没事。”
  “没事你要半夜跑?你就这样,总是这样!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这事你做不了。”
  “我怎么做不了,你别小瞧我了。你说你要做什么,我就不信我办不到。”
  “……”天色昏暗,窗面上模糊印出一道身影。段争转过头。陆谭还保持着侧身凝望的姿势动也不动,见他看来,连忙从焦虑急切的表情里分出一个笑。怎么会连强笑都傻痴痴的。
  “说啊,到底什么事?”黄铭鸿穷追不舍。
  “蒋世群出了气,这两天应该暂时不会有动作,但钟澍成说不定,所以收好你的身份证件,别出门,没人会知道你用假身份住了酒店。”段争挪开视线,在玻璃窗上找见了另一张脸,苍白而瘦削,面上没有一点血色。他不动声色地顿了顿:“我会离开一天,最晚明天下午四点塘口‘烧鹅’见。”
  “烧鹅”是他们当年随段争做红棍时夜里常去消遣的老字号街摊,后来逐渐变成碰头的地盘,附近地段人流繁忙,方便掩藏行踪。
  “知道。”黄铭鸿仍旧立时接腔。
  “挂了。”
  “这就挂了?那你得照顾好自己,命最重要,你万一出事——喂,喂?”
  段争早早收了线。
  眼巴巴地望着段争,一见他挂了电话,陆谭顿时丢掉粥碗将身边的座椅拉开,还热情地拍拍椅面,意思是催他赶紧到这儿来坐。同时他将自己的粥碗往旁边推了些,是看段争的碗空了,特意把自己没吃完的给他。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今天似乎预报有雨。唐小杰背身洗碗,嫌眼前昏暗,伸手拉了灯,眼前那颗黄灯泡晃晃悠悠,他踮脚从上边的通风口往外张望,嘟哝一句“快下雨了”,捡起掉地的毛巾将碗擦干。
  段争如陆谭心愿重新坐回他身边,捡了两块萝卜干丢进粥里,汤匙几勺刮完,他沉默地咀嚼,随意搭着饭桌的右臂之间忽然钻进来一颗脑袋。
  陆谭也不说话,光是努力地将脸塞进段争掌心,想他摸一摸自己的额头和耳朵。但段争太迟钝了,怎么都不明白他的心意,于是陆谭只好隐隐叹一口气,不动了,安安分分地趴到他肩膀上,看着段争咀嚼时稍稍颤动的下颚。
  瞧得入神,他伸手贴近。段争一停,偏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咀嚼。陆谭的手指就摸着那点震颤,再慢慢滑去他吞咽时上下起伏的喉结。他很专注,更像个第一次按着琴键的蠢笨畏葸的小孩。
  “做什么?”
  陆谭一怔,像被那点颤动更加剧烈的喉结给吓着了,火速收回手,而后羞赧地靠在他肩头再不敢动了。
  收拾完碗筷橱柜,唐小杰差不多到点儿该上批发市场去。但他有些踌躇。段争和陆谭闷在屋子里有一会儿,他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不好偷听。然而时间紧迫,如果段争没有别的打算,他还得把陆谭送到阮红玲那儿求她帮忙照看,他因此急得频频看钟表。
  终于在临近七点的时候,他们一前一后地出来,段争说他会带陆谭走。
  “走去哪儿,”唐小杰发愣,“你们想私奔啊?”
  “你可以当昨晚谁都没有来过,没有人会找你麻烦。”段争说。
  “……”一时气结,唐小杰拽着腰包原地转了两圈。可冷静下来细想,段争就是不想节外生枝才把自己往外摘,那这回自己上赶着说不定只会害人又害己。
  好半天,唐小杰哼出一声:“昨晚晏知山来过了,没找到人,你带着他,自己小心一点。”
  说完他也不看段争,收了钥匙塞进腰包就要出门,门一开又立刻刹车:“不对啊,你们现在根本走不了,楼底有人站岗,晏知山派的。”
  段争早发现:“已经走了。”
  “走了?”唐小杰吃惊,下了半层楼去瞧,楼底果真没了人。他直觉有些不对劲,偏偏理不出个头绪。以防那群人其实没走远,正躲在暗处查探,唐小杰走前特意往四面八方扫了一通,确保没人暗中偷窥,这才放心离开。
  当晚下了市场回家,出租屋里早没了人。唐小杰进门前还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屋里冷清清的漆黑给他一棒喝醒,他扛着半箱磕伤的水果在门口停了两秒,进门,将纸箱一把端上桌,撞到了一只倒扣的水杯。
  杯子压着一张纸币,是一锅粥和一包烟的钱。
  唐小杰把纸币折了又折,嘁声道:“两个讨命鬼。”
  陆谭是穿着拖鞋和段争私奔的。他靠在段争的后背,被挡风镜遮住的视线里只有段争下巴处那根飞舞的挂绳。他坐都坐不稳,还是好奇,情不自禁伸手想摸,但段争先他一步按住他好动的手,强制性地重新拉回腰间。
  迎面来的风很冷,天快下雨了,阴沉沉的乌云就压在他们头顶。陆谭的呼吸一次次模糊镜片,可他依旧能感觉到段争用头盔往后警告似的撞了撞他的头盔。
  他们一路飞驰,应该驶了很久很远。待到车停,陆谭穿着夏季露脚趾的拖鞋,已经冻得两只脚都发紫泛青。
  他下了车,戴着头盔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地盘。有人从后摘掉他的头盔,他的头发好像触了静电,大把地竖起,又慢慢落回去。
  陆谭害羞地扒拉一番头发,跟在段争屁股后面,他去哪儿就跟哪儿。
  段争将摩托停进卷闸门,回头险些和陆谭撞个正着。他昨晚收到短信匆匆赶去,同样是单薄的一身,刚才路上又吹了冷风,嘴唇白上加白,两人面对面立着,真难说清谁更冷,谁的脸色更差。
  垂眼看见陆谭嫌冷蜷起的脚趾,段争把他翻了个面:“进去。”
  可陆谭晃一晃肩膀让开了,转而牵起段争的手,要他和自己一起。
  自从黄铭鸿决定重新跟随段争,他修车铺的生意就由一位店员兼副店长帮忙照看。
  最近局势不大太平,听说先是西边来人抄了东边的场子,东边以牙还牙,有一有二,又是没完没了的恩怨。不过这次两方纷争似乎不如以往的小打小闹,一回夜里还见了血,甚至闹到话事人亲自出面调和。
  修车铺熟客多是些大小社团成员,难免受到波及,黄铭鸿当老板的,索性手一甩暂时闭店。店员白捡了次假期,有的回老家,有的找兼职,修车铺因此没人光顾。
  铺子的休息室狭窄逼仄,陆谭坐在床上到处偷看,一眼瞧见挡在一堆旧纸箱后面的老相框。
  相片里挤满了人,都是些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中间位置没有段争,陆谭就着昏昏的光,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见他。照片被抓拍的时候段争正侧头和人说话,手肘还架着一个冲镜头龇牙比耶的男孩。离得太远,相片像素也差劲,陆谭把它抱到胸口仔细地看,还是不能确定段争那时候究竟有没有在笑。
  迎风开车的时候不觉得疼,等静下来了,一条胳膊就像被人拆了重装。段争吞了两粒止疼药都没法,必须连着猛抽小半包烟才把痛劲勉强熬过。他抽烟抽得反胃,周遭冷空空的,热汗被剜成砸在身上的冰锥子,实在不大好受。取掉衔在嘴里的烟,烟头被咬扁了,那点火星几乎快蔓到段争嘴里去。最后他把这没抽完的半支烟丢进檐外那只盛了水的啤酒罐。
  与此同时,闷雷乍响,下雨了。大暴雨。
  外头大雨滂沱,屋里没有拉灯,陆谭埋在外套里睡得很香。
  段争走近他,从他紧扣胸前的臂膊里取出一张相框。相片背景陌生到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也有份,而是在看到角落里咧嘴傻笑的黄铭鸿,顺带找见侧身对着镜头的自己。
  想起来了,是社团聚会,段争作为头马领着一大帮人,不知道是谁提议合张相,他正和人说话就没搭理,黄铭鸿却很积极,掰着他看身后,被他嫌烦地架住肩头,最后就成了角落神情凝重的人群里,唯独黄铭鸿一个对着镜头比耶傻乐。
  一张段争自己都不记得的旧照片,陆谭能从茫茫人海里找见他么?如果找不到,他又做什么假装很珍惜,连睡觉都把照片抱在怀里。
  段争静静地看着陆谭沉睡,想起第一次见他。当时之所以会留下他,是觉得他漂亮又可怜,鼻头那颗痣又让他顾念起一条小时候喂养过的流浪小狗,也是这样,整张脸都脏兮兮的,会在他脚边可怜地打转,赶都赶不走。好不容易磨得他蹲下来,它就高兴得直舔他的手心,叫也叫不凶猛,只能低低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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