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他们久久对视着,都看着彼此之间黑色的眸子里的那一翻江倒海。
半饷,江白垂下手,语气里透着一些无奈,“别人不欠我,欠我的是戚尧。你这样会让我想当然以为你是因为愧疚才继续爱着我。”
“你胡说什么呢!”秦昂瞪了他一眼。
他握紧了江白的手,“我爱你就是纯粹的爱,和愧疚亏欠那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把我当什么了?苦情女主角?”
“天地良心,”江白好笑地看着他,“我可没有,明明是你先说的。”
要不是江白现在是伤患,秦昂就一巴掌呼在他脑后,也不知道这谁给惯的耍嘴皮子第一名的臭毛病。
“为什么戚尧当初不杀你,你又是怎么失忆了?”
江白默然片刻,似乎在想一些事情,“失忆是暂时性的,他虽然没有杀我,可我那天后发了高烧,再加上一些心理上产生了问题,就把什么都忘记了。而戚尧从那以后偷偷地把我留在身边,他对我......从来就有些特别。”
“为什么?”
江白沉默了一两秒,然后勾起了一丝古怪嘲弄的笑意,“因为......”
他忽然一顿。
秦昂疑惑地看着他,“因为什么?”
江白想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喊出那声称呼,而是叫了名字,“因为穆初。”
“他对穆初有不一样的感情。”
?秦昂难掩震惊地看着江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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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夜行6
江白嘲讽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是猜的,我其实也搞不懂为什么他不一起杀了我,瞒着集团里的所有人偷偷把我养大又送我去美国,有事没事就盯着我发笑。你说一个男人留着另外一个跟自己可以说是不共戴天男人的儿子,并且特殊对待,除了这方面的原因,我想不到其他了。”
秦昂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他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江白,“你别笑了,怪变态的。”
两个同性恋说着另外一个同性恋变态,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秦昂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戚尧本身,如果他真喜欢穆叔,杀了穆叔还把你留在身边,怎么想怎么变态。”
江白一耸肩,“他本来就是变态。”
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的反社会人格说的就是像戚尧这样的人,丧心病狂到可以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人,除了变态还真的找不到什么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他了。
他往后一靠靠在床头,“十岁的时候,他突然送我去了美国,我那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后来想想,可能看着我老是会叫他想起......想起穆初,所以才把我送得远远的。”
“所以,这么些年,你一直在美国独自长大?”
“没有,有人陪着我。”江白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沉思了片刻,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江老师吗?是他陪我长大的,是他帮我恢复了记忆。你知道吗?我的姓,江,也是跟着他姓的。”
江老师的名字,江白并不清楚,从来没听任何人提起过,而自他认识江老师后也是江老师江老师地叫,有时候他会问起名字,江老师不答,只说忘了。
江老师是土生土长在金三角的人,江白曾经给秦昂说起的那段童年其实就是江老师的童年,在罂粟园长大,被拉着去撕打争夺生死的都是他。穆初救的人也是他,不过那时江老师并不是小孩了,甚至要比穆初都大上几岁。
“我不知道江老师是怎么说服戚尧让他老照顾我的,但戚尧本意应该是叫他来监督着我,谁知道江老师总会跟我说起很多关于穆初的事情,会带我偷偷地去看心理医生,在我没有关于以前记忆的空白里,是江老师一步一步地帮我描绘出穆初的样子以及性格,品性。”
如果说他在戚尧的手下还能保持着一丝的善良和正义,那就是因为江老师的功劳。在他几乎一无所有、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的少年生活中,是江老师告诉了他世界上不是只有利益和杀戮,还有善良和美好。
江白看着秦昂,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江老师,是个特别好的人。”
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因为他死在了不到四十岁的年纪里。
“有一年戚尧突然来了美国,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江老师曾经不断地和我提起过穆初的事情,”江白话里一顿,拳头兀地攥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戚尧在我面前杀了江老师。”
他一直记得那一晚,美国旧金山的大学飘飘洒洒地落下,铺满了大道。江老师的身下流了许多的血,血滴浸入大雪之中,白茫茫的大地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妖冶的彼岸花。
他捂着江老师胸口上的致命伤,哭得不能自己,失声大喊着救命,嘶哑变调的声音被大风高高扬起,顷刻间消散在大雪中,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
奄奄一息的江老师握住他的手,艰难地扯着嘴角笑,“阿白,你别怕,别哭,我跟你说几句话。”
江白抽抽搭搭地忍着哭泣。
风雪中,江老师喘着粗气对他说出了最后一番话,“你不叫江白,你叫穆之恒,你有家的孩子,你的家乡在中国南方一座叫做怀城的城市,你也不是孤儿,你的父亲......咳咳叫穆初,他是......是一名中国缉毒警察,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也是一个......一个好父亲。你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将七爷......将七爷他们这群人抓进监狱,你不能成为他们这样的人!你听......听到了吗?江白,你要好好地活着,替你父亲完成心愿......江白,你听到了吗?”
长者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甚至等不到江白的回应,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沾满鲜血的手从江白手中脱落,了无生气地垂在雪地中。
漫天大雪中,十几岁的少年再次经历生离死别,再一次和自己最亲近的人话分别,从此以后,长路漫漫,再也没有人能够护着他。
江白眼尾发红地看着秦昂,明明在笑,却比哭还难看,“我从来不觉得我亏欠过谁,唯独对江老师......他明明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护了我一路,在我心里,其实他比穆初还要重要。”
江老师在他心里是立体的,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时间,手把手地教他学会爱人和爱自己。可穆初对他来说是模糊的,两岁的时候穆初就不在他身边,再相见的时候已经是生死离别,他对穆初的记忆并不深刻,更多的都是来自江老师的口中的样子。穆初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以至于他都没有办法好好地喊一句穆初爸爸。
“我知道。”秦昂摸着他的后颈,“他是个好人,而你,也没有辜负他对你的希望是不是。”
他倾身亲吻了一下江白的额头,“江白,你很好,无论是穆叔还是江老师,他们都一定会为你而感到骄傲,我也一样。”
他吻过江白眼角滑下的泪水,扯过被子小心地避开江白身上的伤口拥着人躺下,抬手一伸关掉了屋里唯一的灯光。
他在黑暗中拥着江白,轻声说着,“我来的时候一直想着你的过往会是什么样的,一定很辛苦很孤独。可我又好庆幸,好感谢你,因为你勇敢地走过了那一段艰辛的路途,回到了我的身边。江白,我真的,很感激!”
“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都没有关系。等到这件事了结,我们亲手抓了戚尧,我们就回家。你对穆叔感到陌生,没关系,我可以跟你讲关于他的事情。你的身边也会有很多人,有我爸我妈,有郑尔,最重要的有我。”
他亲吻了一下江白修长的手指,“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没能给你的、最好的我都会竭尽全力一分一分地补还给你。”
他听见江白在自己耳边极轻地笑了一声,温暖的气息吹拂到自己耳畔,一阵痒。
江白说,“秦昂,你能来找我,我也真的很开心。”
月光从透光的窗纱跑进来,落了一地的霜,白晃晃的光柱里漂浮着细小尘埃。秦昂抱着江白,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一手轻轻地在他背后拍着,等到轻浅的呼吸声均匀地传来时,秦昂才借着月光看着昏睡中的江白,抬手替他拂平皱起的眉,探身轻轻一吻。
秦昂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显现出了鱼肚白,黎明的曙光打破黑夜,从灰暗的天空撕开一道裂缝,隐隐地露出光芒。
秦昂睁了睁眼,一侧头就能看见还在熟睡当中的江白。
他翻身小心地爬了起来,用额头小心地碰了一下江白的——还好,不烫,看来伤口没有感染。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刚一出门就和站在院子里的郑尔碰了个正着。秦昂愣了愣,小心地将门带上,问郑尔,“你没睡?”
郑尔拉伸着手臂,“倒不是,睡了一会又起来了。江白没事了吧?”
“嗯。”秦昂点了点头,“昨天追你们的人是胡班的人?”
郑尔点了点头,“估计是想杀人抢货。胡班势力虽说没有七爷的大,但孟洋是他的地盘,身后有军队做靠山,所以才敢那么大胆直接在街上开枪。这会儿要是他发现我们没死,估计在全世界地找人。所以我们待在这是安全的,不过可能得多躲几天了。对了,你怎么出现在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