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来得晚了点,以前都是八点就到家了。我给我妈说明了情况,她一脸“年轻人追爱我能理解”的表情,朝我招了招手:“过来帮忙,蛋挞都烤好了,只需要你端出去。”
我进厨房,打开烤箱把金黄泛光的蛋挞连着盘子端了出来,霎时香气四溢。我妈坐在餐桌旁邀功,得意洋洋地说:“我烤了三次,这次终于没烤糊了,快点快点,你怎么端个东西出来都那么慢!”
我缩着身子,装出一副捧着无价之宝的小心模样:“别急别急,好东西都是最后才拿出来的!”
我妈笑着骂我,从盘子里拿了个蛋挞,也没顾着烫就直接塞到嘴里,连声说真香。我们围着桌子一起吃蛋挞,吊灯莹莹的光落在桌上,给黑夜都染上几分暖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家的感觉,柔情不必用嘴说出来,它藏在食物的香气里和流逝的时间里,历久弥新。
我看着我妈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吃东西还狼吞虎咽,忍不住嘲笑她,她瞪了我一眼,悠悠地说:“你现在还在乎吃相,是因为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你妈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在乎的只有食物好不好吃。”
真是一语中的。盘子里还有几个蛋挞,没刚端出来时候那么烫了,恰好可以入口的温度,香味不减。我突然觉得有些遗憾,这样好的时候,配上这样美味的食物,若郑青云在,还会再添许多欢乐。
我渴望一个温馨的家,想做一个平凡的人,我妈从未离开过,而我希望郑青云愿意成为这个家的一员。我同样希望,这个家可以越来越大,不仅有我们三个人,还可以有宁宁,有郑青云的姐夫,如果我妈以后有一段黄昏恋,还可以······
我做梦似的幻想着,一阵手机铃声叮铃铃响起来,将我从美梦里唤醒。我妈看了眼放在一旁不停震动的手机,疑惑地皱了皱眉,喃喃道:“怎么又有陌生号码······不会又是推销的吧?”
她接通电话,礼貌地说:“喂,你好,我是卓婉华,请问有什么事?”
我坐在她对面,没太在意这通突然打来的电话,悠闲地嚼着蛋挞。直到又吃完了一个,我才察觉到房里已经安静许久了,不寻常的气氛悄然将方才的温馨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妈不是在打电话吗,为什么那么久都不说话?
我满腹狐疑地抬头,恰好对上她严肃的眼神,她盯着我,右手举着电话,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我心中疑虑更甚,但我妈接电话没开免提,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只能干坐着,顺手又拿了个蛋挞放在嘴边。
过了一会儿,我妈终于开了口,依旧看着我,郑重地说:“知道了,我会让他去一趟,但机票那些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还没等我开口问,她就抢先说:“子骞,陈国豪住院了,脑溢血。”
乍然听到这个许久没提的名字,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妈严肃地看着我,接着说:“刚才打电话来的是他秘书,他秘书说希望你能去一趟上海,这是陈国豪醒着的时候交待他的。他秘书还说可以马上给你买机票订酒店,但被我拒绝了。”
我问:“妈,你希望我去吗?”
我妈叹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一层无奈:“不是希望,我觉得你应该去。”
“陈国豪愧对我,我和他分手了便再无瓜葛了,但他毕竟······唉,毕竟是你爸,”她接着说,“这次听上去挺严重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医院。你就当,就当去见你亲生父亲最后一面,这点愿望,还是满足他吧。”
我沉默半晌,拉起我妈的手拍了拍,答应去上海见陈国豪。我妈去房间给我收拾行李,我拿出手机订机票和酒店,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打开了和郑青云的微信聊天框。
我们的聊天记录很少,上一条是三天前,我叫他在送花回来的路上顺便帮我带杯咖啡。我在聊天框里打了一大段字,想了一会儿又全部删了,只发了一句话:“这几天去一趟上海,解决点我爸那边的私事,记得帮我在书店门口挂一个歇业的牌子,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消息发出去时已经是十一点了。我倚着门翻了会儿手机,郑青云始终没回消息,应该是忙了一天太累,早早睡下了。我快速冲了个澡,躺在床上,逼着自己快点入睡。早上七点的飞机,意味着我凌晨五点就要起床。
但我心里实在堵得慌,在床上闭着眼睛辗转反侧,意识清明。一边想着陈国豪再不济也是我父亲,虽然我因为我妈而不愿意承认他,但也不愿意见他六十岁都没到就死了。一边还想着去上海就要见着我那个喜欢找我麻烦的便宜哥哥,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又借机为难我。
想着想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只记得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闹钟吵醒,浑浑噩噩地出了门,上飞机的时候,郑青云还没回我消息。
抵达上海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下着蒙蒙小雨。
我打开手机,看见了郑青云回我的消息:“好的,你注意安全,牌子我已经给你挂上了,不必担心。还有,你最喜欢的那家咖啡店今天重新开业了,我给你买了一杯,结果现在才看到你的消息,只能自己喝了。盼你早日回来,若还想要,我再去给你买一杯。”
我跟着人群出了飞机,看了这段话,心蓦然一软,脚步都慢了下来,被一个个拖着行李快速奔走的人超越。
满腔情话不敢对他讲,语言的艺术还是他更懂,三言两语就把我杀得片甲不留。
我回他一句:“好,我尽快”,收起手机,拦了辆出租车先去酒店放了行李,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陈国豪治疗的医院。
陈国豪躺在病床上,像一个被抽干了气的瘪气球,面色灰败,除了微弱的呼吸能证明他还活着,其它地方根本看不出他从前找上门来的精神和派头。陈楚霖和他妈守在旁边,周围还聚了一群我不认识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家的亲戚。
我木着脸敲了三下门,咚咚咚,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他们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显然不知道这个突然来访的人究竟是谁,我站在门口,并不想向人解释。
说什么?说我是陈国豪的私生子,这次回来是为了和正宫争家产的?
我和陈楚霖他妈有几面之缘,这是个很体面、骄矜、不愿与人多言的女人,她待我很客气,但我知道她心里是瞧不起我的。不过她的态度没什么好介意的,可惜她儿子没学着她半分矜持,明里暗里使绊子的事没少干。
陈楚霖和他妈回头,看见我,愣了一下。我平静地和他们对视,须臾,陈楚霖沉着脸站起来朝我走来,旁边跟了个穿西装的男人。
“就是他,爸爸让你找来的那个人,”陈楚霖偏头对男人小声说,瞥了我一眼,“把嘴封好,别让家里的亲戚知道他的存在。”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陈国豪的秘书了,他诺诺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我。陈楚霖转头盯着我,目光里带着浓重的戒备和敌意,没好气地附耳说:“虽然不知道爸爸叫你来干什么,但你最好注意一点,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我充耳不闻他的威胁,走到陈国豪的病床边。我这才发现陈国豪全身插满了管子,一声不吭,眼睛紧闭,比我想的更糟。旁边有人说他已经做了手术,但情况似乎并没有变好,每天只有十几分钟是半睁着眼睛、能含糊讲几句话的,其他时候都是无穷无尽的昏睡。
我来得不巧,陈国豪处于昏迷状态,死气沉沉,并没有能睁眼说话的迹象。秘书走到我身边,说可以让我先去休息室休息,等陈国豪醒来他再来叫我。我说不必,搬了张凳子坐在角落,默然等待陈国豪恢复意识。
时间久了,围在病床旁的人接二连三走了,只剩下陈楚霖和他妈。再后来,他们也出去吃饭,病房里只剩下秘书、两个护工和我。
我看着躺在床上毫无活气的陈国豪,生死无常的悲哀骤然潮水般漫上心头。就在这时,一个护工突然疾步走到病床边,秘书也走过去,俯下身说了些什么,然后抬起头,朝我招了招手。
陈国豪半睁着眼,似乎撑开眼皮已经用光他所有的力气。他看见我,努力把眼睛睁得更大,嘴唇蠕动着,说出来的却只是模糊断续的几个词。
他手指颤动着,我坐在病床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他的唇旁,努力辨听他含糊的言辞。
呜呜呜的闷响中,我听见他说:“子骞,你还是来了。”
(第一次发的在我这儿显示有点bug,删了)
小青云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第36章
其实我挺不明白我对陈国豪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该对他有什么样的感情。
从小我的身边就只有母亲,别的小孩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嗷嗷叫着“爸爸”,但我只在念课本的时候说过这个词。没想到成年之后突然有个男人闯入我平静的生活,声称他是我的父亲;这就像一场闹剧,荒谬而令人愤怒。
他缺席了我的童年,伤害了我的母亲,又在二十年后不经允许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换做谁都会恨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不是个大度宽容的人,不能够说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但现在亲眼目睹他躺在病床上脆弱苍老的样子,我也不能够说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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