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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甫洛夫与白月光 完结+番外 (王孙何许)


  他摇摇头,我看了一眼那个立牌,满嘴跑火车地问那我给你跪一个?还是你给我跪一个?他哧地笑了一下,拉着我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
  他去天津的前一天晚上我抱着笔电坐床上看他走来走去地收拾行李,我一个字也敲不出来,感觉自己简直有点分离焦虑。我说:“去几天啊?”
  他背对着我叠衣服,说:“算上来回路程四五天吧。”
  我啪地合上电脑,跳下床,从后面抱住他。
  唐书禾拖着我,艰难地伸出手把行李箱够到自己面前,把衣服塞进去,闷闷地说:“你在家不要和别人喝太多酒。三餐定时吃,不然会胃痛。”
  我乐,这什么照顾小孩儿的态度,我就着抱他的姿势拍了拍他肚子:“那你在外边不要和别人吃太多煎饼果子,三餐定时吃,不然会撑着。”
  唐书禾嘴角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那我每天晚上十点钟给你打个电话好不好?”
  我说:“可以啊,当然可以啊,努力科研,业余时间适当想我。”
  他抿着嘴笑了笑,说:“那你努力创作,业余……”
  “我全职想你。”我说。
  我说完一哆嗦,把自己肉麻够呛,他却转过来吻我。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送他去机场,回来之后直接奔剧院,在剧院走廊里的时候收到他的消息,他说他登机了,我说好,一路平安,下飞机告诉我。抬头看见文瑞修抱着肩膀歪头靠在走廊尽头,冲我一笑。
  我扬了扬眉,文瑞修伸长脖子,抬手拢火点烟,抽了一口,说:“进去看吧,我抽完这根。”
  我从他身边擦过去。马上要联排了,现在在一幕幕地调试舞美,我坐下不久文瑞修坐在我身边,一身的烟味儿,他说:“最近不见你抽烟了啊。”
  我点点头:“不想让家里人抽二手烟。”
  他笑着摇头。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这戏会卖座吗?”
  他乐了:“路老师,小剧场什么时候卖过座。”
  “《出北京记》就挺叫座的我看着。”
  “还成吧——怎么,你怕你把我招牌写砸了?”文瑞修问。
  “你有招牌吗?”
  “幸亏没有。”他说。
  我和文瑞修都笑了。我们坐得离舞台不远,大灯有点热,文瑞修额角有汗,扎在脑后的头发也湿了,他揪了揪领口,说:“想有钱的谁干这个。”
  我笑了笑,说也是。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现在的想法还和当初动笔的时候一样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咱们能不能不老在排练的时候聊天儿啊,他啧了一声,说谁先起的头啊。不再说话了。
  舞台上排到第四幕了,孟天带着妆,卡着舞美的点儿往下顺词,文瑞修喜欢用他当男主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演员上了妆站在舞台上要比谢水更有语言。
  “总会有那么一天,死亡对于我来说宁静而安详,恐惧对于我来说芳香得像刚剥开橙子的手指,爱情如同山谷那头轮船的呜呜声,那时候我就会停止去找你,在那之前,我会永不停歇地去找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哎!”文瑞修喊了一声,“刚灯光是不是等了一下?”
  孟天停下来。灯光说了一声抱歉,文瑞修又坐下了,捻了捻手指,犯了烟瘾的姿势。我环顾四周,问了一句:“谢水呢?他快上场了吧?”
  文瑞修又捻了捻手指,站起来说:“化妆室呢吧——我再去抽根烟。”
  我的手机震了一下,唐书禾给我发消息:“飞机落地了。”
  唐书禾走之前我们两个商量好每晚十点打一个电话,我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以前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也不觉得什么,可是有一个人来了又走,就一下子觉得屋里空空荡荡。我吃了饭又喂完狗,百无聊赖,只好溜达到书房睹物思人,他的书房除了书架上桌子上的一大堆书和扫描文献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没什么可睹的,我又实在思得不行,手指从那些书脊上划过去权当解渴,漫无目的地扫到那些书的时候我才发现,只有一部分书是横着摞起来放在书架上的,书脊朝里,看不见内容,显得有点乱,我起了点好奇心,把那些书拿出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这一摞是我这些年出版的书,甚至为了收集全那些我给杂志专栏写的文章,他把每一期杂志都买回来了,规规整整地按日期连号排在一起,我翻了一下,果然,书和杂志的扉页都有我的名字,路怀。
  我捧着那一摞书,心突然被很温柔地拿捏了一下。旧时光像潮水一样从后面追赶而来,八年……不,九年前,十七岁那年的运动会上,我不小心戳破了一个秘密,倒掉的书包哗啦啦吐出许多的少年心事,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和他的线就缠在一块儿了,再也分不开了。
  我嘛,如果我回到那时候,我肯定不再会让那个尴尬而慌乱的少年人就那样跑掉,我要一把抓住他,说唐书禾我们私奔吧,我们拉着手,跑到X市去。
  那些书有些都被他翻得有毛边儿了,那么多年,我写了那么多东西,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有时候我会藏在文字后面巧言令色地想他。我一本一本地翻开看,发现书里还夹着东西,随着我翻书的动作飘下来,我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纸,一张……
  是一页泛黄的习题,应该是从教辅书上裁下来的,繁冗的政治大题旁边画着一张丑丑的笑脸,左脸有一个红色的小团,笑脸旁边是我歪歪扭扭的字:唐书禾。
  这是你。
  这个小丑脸旁边有个老丁头陪着,老丁头下面是我的名字:路怀。这是唐书禾的手笔。
  那么寻常的东西,他藏了那么多年。
  我低着头,手抖得厉害,慌忙把那页纸夹回去,一本本地翻那些书,怕再漏掉什么,他还夹了些东西:文(一)班的毕业照,我的照片,再往下翻,没有了。最下头的那一本不是我的书,我一下意识到了是什么。
  那大概是……唐书禾的一本笔记,日记,札记,随便叫什么都好,和工作有关的东西,他不会和这些放在一起。这里头的东西一定与我有关。
  我慢慢坐在地上。
  一直到唐书禾打电话过来之前,我几乎没有时间的感觉,微信音频电话的铃声把我吓了一跳,他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抬头看了一眼表,十点钟了。
  “……唐老师,”我的嗓子涩住了,我用力清了清,“下班了?”
  “哪有,”他在电话那头抱怨,“今天一天,根本没有提工作的事情,接待的老师带我们玩了整整一天。”
  “啊?”我说,“……那也正常,人家要尽地主之谊嘛。”
  他说:“累死了。”
  我挺心疼,怎么玩还能玩累了:“那你现在回酒店没有?他们灌你酒了吗?”
  “没有,没喝酒,”他懒懒地,像翻了个身,“回酒店了。”
  “今天都去哪儿玩了。”我说。
  他嗯了一声,念念叨叨地跟我说今天逛了一个什么街,吃了什么东西,晚上又坐了什么摩天轮,我说:“嗯,开心吗?”
  他说还好,我说:“那你想我了吗?”
  他嘿嘿笑了一声,说:“嗯。”
  我说:“我想你了唐书禾,我真的……我现在想你想得有点想吐。”
  他在那边笑,以为我在逗他,我说:“我没开玩笑。”
  唐书禾不笑了:“怎么回事,你胃病犯了?”
  “没有。我就单纯想你,想一个人想得脑袋疼,想得想吐,你没有过?”
  他沉默了一下,软乎乎地说:“有过。”
  我坐在地上,吸了口气,换了个坐姿,说:“宝贝,跟你承认个错误。”
  “嗯?”我听见他那边布料悉窣的声音,他好像坐起来了,“怎么了?”
  “我……我今天去书房,我看见了你的日记。”
  他愣了一下:“你看了?”
  我说嗯,我没忍住偷看来着。他顿了顿,很温柔地笑起来,说:“看了就看了嘛……你看,不算偷看。”
  “我……”我低了低头,烟瘾好像犯了,头晕晕乎乎的,克制着自己不去拿打火机,我捻了捻手指,把衣领解开一点,低声说,“那天在你家楼下,我跟你说我写的戏,被打断了,后来就忘了跟你说。”
  “嗯,”他好像又躺下了,“你说啊。”
  “是……一个男人,他的爱人突然车祸去世了,他很悲痛,心痛得发了狂,时时能看见自己面目全非的妻子在房间里游荡,用水洗她血肉模糊的脖子。”
  唐书禾嘶了一声。
  我笑起来:“他的朋友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医生说他得了恐怖症。可是他自己坚信那是因为他太爱她了,才会出现那些幻觉。”
  “他坚信这世界上有一种方法,会让他和他的爱人团聚,他觉得自己会找到她的,他试过很多方法,也想过去死,站在楼顶上,可是突然刮起了大风,他突然非常害怕,抱着楼顶的避雷针大喊大叫,人们把他救了下来。他再也没有尝试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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