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过他一个方法,在妻子忌日那天烧她的衣服,就能让他不止看见那些血肉模糊的幻觉,而是真正看见妻子的灵魂,于是他在那天午夜烧掉了妻子的衣服,火势越来越旺,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吓得瘫软在地,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嚎叫着扑火,却没有开门。他的朋友破门而入,等火完全扑灭,房子的一面墙已经被烧掉了。”
“然后呢?”唐书禾轻声问。
“然后他坐在灰烬里说,‘总会有那么一天,死亡对于我来说宁静而安详,恐惧对于我来说芳香得像刚剥开橙子的手指,爱情如同山谷那头轮船的呜呜声,那时候我就会停止去找你,在那之前,我会永不停歇地去找你,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唐书禾没有说话。我说:“今天文瑞修问我,我现在的想法还和当初动笔时候一样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我和你的事情,和舞台没有关系,对不对?”
他笑了:“嗯。不过是个好故事,开始卖票那天你记得给我留个座位。”
“好啊,”我说,“现场的话第一幕叙事是从他烧衣服开始的……你要小心,谢水会从观众席冲上去扑火,哈哈哈。”
“为什么,因为他叫谢水吗?”他说。
我大笑,乐完揉了揉眼睛,我的膝头还摊着那本笔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个故事,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像人的脑子一样不是太讲逻辑。
他说路怀,我有点想回家了。
我说:“好,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完结了,下一章或者大下章。小唐的笔记在番外。
第44章
爱情着实消磨人的心智,他说一句想家,我恨不得把家搬到天津去,俩人半天脑子都是热的,差点我都要买去天津的机票了,互相交流了一下明天要干什么之后,我们才终于冷静下来。那天晚上我们俩连着麦睡着的,第二天早晨醒了一看手机,好家伙通话470多分钟,我戴着耳机哀嚎一声,唐书禾你怎么才走一天。
唐书禾那边声音清清爽爽:“才醒?我都上车了。”
“醒了,”我打了个哈欠,“上车了?车上有别人吗?”
他嗯了一声,我清醒了一点,大概是他们一行人都在车上,我说:“行,那我挂了。”
“记得吃早饭,我走之前买了点面包牛奶,还有水果。”他说。
我说好嘞,说完才哐当一声反应过来——车里不是有人吗?
我把电话挂了以后边往厨房走边给他发信息:“你怎么回事?打算暴露你和帅哥的事实婚姻吗?”
他回得很快:“早就暴露了。”
我彻底清醒了,站在冰箱门口,人都他妈傻了。我问唐书禾:“什么意思,你们领导都知道了吗?”
他说:“嗯。没打算瞒着,也没有故意说。”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回:“这次去天津之前,我说我这边有家了。他们问是哪里的姑娘,我说不是姑娘。”
他补了一句:“我是怕他们把我调到天津去。”
我拿着手机,抬起眼睛偏开头笑了一下,话全都堵在喉结那里,消化了一会儿,才给他说:
“学校那边什么反应,这么早就出柜,不怕影响你发展啊?”
“没事,”他回我,“他们没说什么,这里环境比较宽松。再说在这里待不下去,我也不怕换工作。”
“怀哥,”他说,“我不会让当年的事重演了。”
我心情有点复杂。当年我们就像小马过河那个故事里那俩小耗子一样,往河里一趟差点淹死,那么惨烈的事再血肉淋漓地来一遭,两个人都得疯,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和唐书禾早就不是只能依附父母的少年人,完全有能力随时公开性取向,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现在我们是俩水耗子。
我把额头抵在冰箱门上,回他:“好。”
他这样说,我当然相信。
那一个礼拜太难熬了,忙起来的时候还好,一回家我简直恍恍惚惚的,有一次回来太累连狗都忘了遛,窝沙发上就开始发呆,忙活了一整天,脑子都是木的,想躺唐书禾的腿,想他的平光眼镜,想他的眼睛从下往上看的时候下弯的弧度好像更大一些,快他妈想疯了,路博文和小柯在门口嗷呜半天我才回过神,坐起来看见这哥俩一左一右蹲门口,哼哈二将一样,凝视着沙发上这个神思不属的鱼唇的人类。
我给他俩套上牵引绳,手机响了一下,唐书禾给我发信息。
“有点烦。”他说,“在开会,这个所长比我们系主任还能说。”
我拽着牵引绳乐,给他发了一排亲亲的表情,他又慌慌张张地给我发:“不聊了。”
这是被系主任发现了吗。
我乐了半天,心想这个人有在一点点恢复他本来的样子,于是开开心心地遛狗去了,路上尽管铲double分量的屎也满脸笑容。
他回来那天我开车去机场接他,我想起我送他的第一朵花居然是一朵纸玫瑰,于是买了一大捧玫瑰花放车后座,唐书禾隔着老远看见我就踮起脚冲我招手,和他并肩走的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唐书禾低着头笑起来,拉着行李箱走到我面前的时候耳朵还红着,当着几位老教授和学校领导的面我们俩端得像个人似的,一副老夫老妻样,大家客套寒暄一通,回到车里两个人立马现原形,他坐副驾上,整个人扑过来抱住我,用脑门在我侧颈那里乱蹭,我把脸埋在他肩窝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腰:“想死我了。”
他哼哼了一声,抱着我不撒手,我让他往后看看,他瞥了一眼,一下子就笑了,我说:“闻到爱情的芬芳了吗?”他转过头来说:“下次买花在家门口那个花店买,我充了会员,报我电话号码能打折。”
我:“……行,我给你把花抱出来吧,下头还有巧克力小熊啥的。”
他扳着我的头不让我走,脸靠得我很近,他一瞬不瞬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弯着眼睛笑起来。很单纯的一个笑容,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意思,早上的太阳从挡风玻璃里滤进来,他的眼睛比雪还干净。
“我以后再不去出差了。”他说傻话。
“不行,事业不能不搞啊。”我说着,两个人分着吃掉了一个巧克力小熊。
小别胜新婚,古人诚不我欺也。刚见面那会儿一群人都在,那股子腻腻歪歪的劲儿被压下去了,开车回去的路上唐书禾坐副驾,抱着盒子吃巧克力,等红灯的时候他就歪着头斜过来,黏黏地在我的脸上贴一下。
“注意交规啊,”我笑,心里痒痒的,“别违规拍照再把咱俩贴脸照拍上去。”
他乐了一下,我问他吃饭没,他点点头,在飞机上吃过了。我把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小了一点,说:“飞机上东西吃了和没吃一样,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他还是交叉着手臂抱着那个巧克力盒子,摇了摇头,十指在铁盒边缘来回敲,这一路倒是没再黏我,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还挺喜欢这种氛围,什么也不干就和他待在一个小空间里的感觉。进了小区,我把车往车库开的时候,他说:“路怀,我觉得今天可以……”
他说话声音实在太小,我没听清,啊了一声,他又说了一句什么,我干脆把音响关了,说:“说什么宝?”
唐书禾咬了咬牙,脸色特别不自然,哽了哽,小声说:“我今天,我觉得我可以……”
……操,明白了,说别的他不会这么吞吞吐吐,我心一热,捏了一把方向盘:“你今天,怎么,不害怕?”
“不怕,”他说,“我想你。”
说时迟那时快啊我操,我感觉我下半截儿嗖地一下……啊,倒也没那么快,也不是充气的,反正就是嘣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我一时热血上头,太阳穴都在突突跳,我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没那么急色:“行,咱们回去就弄。”
“不要那样的。”他说。
“嗯?”我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操,”我说,“你想来真的?”
他红着耳朵点了点头。
血都在往我的脑袋上跑,幸而车开进库里了,不然我怕我这几步路都要看不清,我说:“你……不是,你能行吗?你上次……”
“上次,”他有点急,“上次我也没想到会那样,我这次,尽量控制,实在不行,可以,可以固定一下。”
“什么?”我晕晕乎乎地问。
他豁出去说:“可以绑起来。”
妈的。
我后脑有一根筋劈里啪啦地炸着跳了起来,后脑勺嘣嘣响得发疼,我心说唐书禾你要不要命了,你特么是不要命了,我忍忍忍没忍住,狠狠地砸了一下喇叭:“操。”
他整个人红到爆炸,居然还嗯了一声。
我快烧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我当时过于神志不清,后来的事情再回忆起来,我居然都没有一个特别连贯的印象,只记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对于地点的画面记忆都是碎的,一会儿在车库外头,一会儿在楼道里,一会儿在家里,狗围上来迎接我们,我们被绊倒在地上,锁没锁车忘了,怎么开的门忘了,什么都忘了,只记得那天是在客厅,连卧室都没来得及进去,动作都狂乱而无意义,有高热一样的迷狂与谵妄,天色极好,中午太阳光非常强烈,客厅满地炫目的白光让整件事情像个白日梦,醒不过来,不想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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