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壑清起的早,睡眠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手机上孟知秋没头没脑的发了一条信息后就再也没动静,他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吃早饭也得有个时间地点。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消息就来了
——起了的话,就直接过来,一会儿定位发你。
这会儿孟知秋想起白然昨天发给他的一长串叮嘱
——高原的粥是焖熟的不好吃,面条是高压锅压的不好吃,包子也一般,早晨气温低最好点一杯热豆浆配油条,毕竟你目前没出川,不要老想着去试什么特色,不靠谱。
——也不要吃太饱,也会引起高反。
——最好吃个白水蛋,抗饿。
孟知秋落脚的地方只是个因旅游业高速发展而形成的小镇子,早起,街上除了环卫工人在作业,就是三三两两的游人,冷冷的晨风一来更显得的冷清。
他按照白然的叮嘱在外面转了近二十分钟,才在一家店里挑了位置坐下来,发了定位过去。
☆、同行
林壑清身形笔直颀长,尼料大衣的袖口有些短,露在外面的浅灰色卫衣将他的手掌包了起来,露出的手指显得格外的修长白净,他将两只手合在一起用力搓着取暖。
他不笑的时候的眉目间有淡淡的疏离感,还有一丝不甚外露的少年气。看见孟知秋,他眼里浮上了清浅的笑意,眨眼点头间额前碎发和长长的睫毛纠缠了一瞬,旋即分开——眉目如画,这是无知无觉浮现在孟知秋心底的四个字。
豆浆冒着白雾,切散的油条散发出阵阵香味,孟知秋将水煮蛋剥好放在林壑清面前的小碟子,提醒他快吃。
林壑清抬起头一顿,眼神里的诧异稍纵即逝,快的叫人看不见,“我吃不惯水煮蛋,谢谢。”将碟子推到了孟知秋眼前,“你吃。”
“抱歉,擅做作张了,没有问过这些你是否吃的习惯。”孟知秋抬头看他。
“不会。我这人不挑嘴。除了鸡蛋,任何形状的鸡蛋。”林壑清低头含着一口豆桨,声音显的有些含糊。
太阳一时似乎还没有露头的打算,乌云低沉,孟知秋跟着前车的屁股上了一条小县道。风有些大,他赶上前车,示意车上的人把窗子关上。
今天林壑清没有催眠自己,车开的也不像龟爬。按他的话说,今天路程远,中间可能还会走走停停,赶夜路不安全。
这位还知道安全二字怎么写......
翻过一座海拔三千多的垭口时临近中午,云层褪去,天空湛蓝。
林壑清将车停在边上,去后备箱翻吃的。后备箱被他搞的一团乱,他只好伸手进去瞎摸,企图省点事儿。
还没翻出个所以然,孟知秋就抱着个巨大的保温壶和自热米饭走到了他旁边,“林先生,别找了,把你杯子拿来就行,我这儿有吃的。”
林壑清抽出手把后备箱扒拉下来,从车里拿了杯子出来去接孟知秋手里的水壶,“孟老师,当代养生青年的典范啊。”边说,边往旁边的草坪上走,放下水壶又去后备箱拿了一张简易的折叠小方桌出来,将东西堆了上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草地上的花开的正盛,小小的脑袋随风在野草间摇曳,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不远处,有牧民架起了小锅,炊烟缓缓升起后又随风飘散。
林壑清看见正在鼓起腮帮子吹火的小男孩子,起身向他们走来。小男孩十二三岁的模样,皮肤黝黑,眼睛极黑极亮,像盛着一旺清泉。
他看了看孟知秋,又挪了两小步走到林壑前面前,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才有些腼腆的开口:“可以和我们一起吃。”说罢,赶紧转身指向升起炊烟的地方。他普通话说的并不好,发音生涩,几个字说的并不轻松。
为人师表的孟老师心想,我长的那么吓人?
林壑清眼角挂上了笑,眼睛望着他手指的方向,“不用了,你看,我们已经收拾好了,要不你留下跟我们一起。”说完,伸手去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大概是领了任务,嘴里念念有词,拉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林壑清保持着笑意盈盈的模样带小男孩去后备箱里摸零食,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从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于是,他拿起一盒自热锅对小男孩说:“要不,这个拿去试?”说完,又觉的当真不妥。
孟知秋从车里拿出了一小袋乱七八糟的零食送了过来。
小男孩连忙摆手,摆出了无影手的架势。任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要。
别无他法,他们只好拿着那一小袋零食将小男孩一起送了过去。
一口小吕锅架在石头堆成的灶上,里边煮着酥油茶,正在咕嘟嘟的冒着泡。
小男孩名叫多吉,他的母亲大概不会说普通话,除了对着他们笑就是邀请他们尝一尝锅里的酥油茶。
一会儿的功夫,林壑清连小男孩家有几口人,几头牦牛都聊的一清二楚。孟知秋就在旁边静静的听。
最终酥油茶没有吃,多吉的母亲执意要给他们带上一个烤馕。再三推辞无果,林壑清将烤馕挂在孟知秋的手臂上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
下午,路过拉不楞寺,这是孟知秋今天的第一站,白然给他的行程。
林壑清没有进去,他从不信神佛,也不喜欢寺庙里的氛围。信的人拜的虔诚,不信的人路过著名景点的庙宇大都会进去参拜一二,还要有模有样的在心中默念期许,他觉得自己没有期许,自然无可拜。
何况,十几年前他的母亲去拜佛救神的次数都快要把那个小破庙的门槛踏平了,诸殿神佛一样没有遂了一位虔诚的母亲的心。
孟知秋进去后看着高立在前的庙门,廊柱,混在人流里走了半圈,忽然就没了参观的心情。
“这么快就出来了?走马观庙宇呢?”林壑清对这种参观的方式很好奇。
“走吧,行程都是小丫头给我的,我没做什么线路。”孟知秋转向他,“看来,接下来,我得跟着你的线路了。对了——我今晚酒店还没定,你住哪儿,可以发个给我。”
林壑清选的酒店靠近西宁市中心。穿过市中心迟迟不退的晚高峰时孟知秋总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把前面的车跟丢。
前台接身份证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大约是低头放身份证的时候发现竟有人能将身份证照片照的这样好看,于是抬起头看了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刚好迎上林壑清看似总带三分笑的脸,然后迅速的低下了头。
一起办的入住,房间紧挨着。孟知秋刚进门白然的视频电话就跟着来了,他放下东西将视频切成了语音。
白然开口问:“为什么不接我视频啊,藏了人啊,昨天看没看日落,有没有按我给的路线走啊。“
孟知秋:”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白然:”哦,那你一个个回答。“
孟知秋:”嗯......一,房里没人,二,看了日落......日落很美,三,按你的路线走的。“
从电话里听,白然是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儿,而且年龄不大,她嘀嘀咕咕的说孟知秋狗咬吕洞宾,然后询问他这两天的收获。
收获,倒是有。他脑子里闪过林壑清的脸,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奇怪,于是岔开了话题。随后借口要出去吃饭挂了电话。洗了澡出来看时间并不晚,大约隔壁的人也没有吃饭吧。
敲了两次门没动静。刚要转身离开时,门开了,林壑清一只手正揉着眼睛,带着浓重的睡意。
“这么早就睡了吗?”孟知秋有些意外的问。
“嗯......是要一起吃饭吗?我这会有点迷糊,怕要辜负孟老师的好意了。”
“不会,你休息一会儿,我去买些吃的。”孟知秋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要带酒吗?”
“好,不挑,你随便带就行。”
孟知秋没有走远,挑挑选选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到自己都惊觉可笑时,朝着人最多的店里走去。
前边的队伍里窃窃私语,高高低低的笑声不时响起,像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要迫不急待要和人分享。
而孟知秋正伸长脖子盯着每一个人离开的打包盒,盯的认真,想的认真,一门心思寻思着该买些什么回去。
临近九点,孟知秋敲响了门,门开的很快,眼前的人也没有睡意。
林壑清接了孟知秋手里的大袋小袋,才发现他肩头的衣服湿了,额前的头发成了绺,还有水珠往下滴,“下雨了?先去洗个澡吧,这里晚上气温低,容易感冒。”
于是孟知秋在两小时内洗了两次澡。
林壑清正对着桌子上花样烦多的食物发呆,“你......怎么买这么多。”
“你看你喜欢吃什么,剩下的留给我——你试试甜醅,吃点东西再喝酒。”孟知秋将甜醅递到他面前。
“我以为会有这里的牛奶鸡蛋醪糟。”林壑清没料到他会买甜醅。
“林先生不吃鸡蛋,各种形状——我猜各种有鸡蛋搭配在一起的也不行。”孟知秋看着他笑了起来,玩笑的语气也低了几分。
林壑清显然没有料到随口一说会有人记得,略微抬起一侧的眉,顿了一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