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也是你 (耕云种月)

　　——你又去哪浪了，不是说等我回来吗？
　　沈谦嘴角抽了抽，回。
　　——注意用词。
　　厉淮安车子开的不那么快了，还有空回过头问：“你弟弟吗？”
　　“嗯。”沈谦关上手机。
　　“你弟弟……应该和你说过我不少坏话吧。”
　　还挺有自知之明。
　　沈谦摇头：“没有。”他想了想，又加了句：“他夸你帅。”
　　“哈哈哈……”厉淮安笑出声，“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话是讽刺，可惜沈谦没听出来。
　　他还很欠的伸头问：“真的？”
　　“不然呢。”
　　“问你个事。”沈谦从后视镜看到他的下半张脸，“你这个年龄，为什么不读书了。”
　　杨子明把他妖魔化的太厉害，沈谦有点搞不懂这人。
　　厉淮安的冲锋衣都替沈谦挡住了大部分扑面而来的寒风，沈谦在后面偏着头，厉淮安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可能在沈谦的世界里，辍学只有主动这一个选项，而没有被动这种情况，没有所谓饥寒交迫，更没有不得已退学的说法。
　　这些对于生活在大城市的沈谦，是不能理解的。
　　厉淮安自嘲似的笑笑，没有回答，沈谦也没有继续问。
　　夜幕彻底四合，穿过万家灯火，终于到了美术展览举办的地方——湘湖广场。
　　沈谦登时觉得很后悔，
　　他千不该万不该来南苑，
　　更千不该万不该的来良渚，
　　更千千万万个不该的认识厉淮安，
　　更更千千万万的不该的跟着他去所谓的美术展览。
　　湘湖广场上嗨皮老年迪斯科震耳欲聋，一排排大妈的队伍占领了整个广场。
　　看着这些大妈活力四射的左扭胯，右抬腿，横竖来个小劈叉，他都快要窒息了好吗！？
　　敢情跑那么远，厉淮安就是带他来看广场舞的吗？
　　“啊，可能太晚了。”厉淮安语气里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反倒目光新奇似的指着大妈们：“我去，快看啊，这大妈真有力。”
　　沈谦按捺住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问：“什么时候回去。”
　　“来都来了……”厉淮安发誓，他真的不知道美术展览那么快就结束了，他也是……刚知道大妈占领了场地。
　　沈谦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
　　厉淮安心有灵犀的瞅了一眼他，对上沈谦尴尬的目光：“要不，在附近吃碗面？”
　　“不用。”沈谦拒绝。
　　“真不想吃吗，感觉也挺饿的。”
　　沈谦动摇：“……那，吃关东煮吧。”
　　两人找到旁边摆摊子的地方，那卖关东煮的大爷看广场舞看的正起劲，都没注意到客人来了。
　　沈谦礼貌的上前：“那个，给我一个杯子。”他想点一些荤的填填胃，眼睛瞄着几根肉丸，还有千叶羊卷。
　　看样子都挺不错。
　　大爷见有人说话，这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广场舞上收回来。
　　等沈谦选好了后，厉淮安也挑了些荤素搭配。大爷利索的捯饬加料，很快弄好了。
　　两人坐在摊子上的小凳子上。
　　不知怎么了，就变得和那大爷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广场舞，吃着手中的炸串。
　　湘湖广场人还挺多，尤其到了晚上六七点，这个时候大爷大妈都出来散步，跳舞，少年少女也拿着滑板，溜冰鞋出来玩。
　　有几个滑着溜冰鞋的女生扭头就看到摊子上的两个帅哥。
　　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长得还算可以的女生一路滑过来，目的明显，就是冲着他俩来的。
　　沈谦被厉淮安撞出阴影了，他下意识把伸出去的长腿收了回来。
　　那女生脚尖一顿，稳稳的停在两人面前。
　　沈谦看不见广场舞了，这时候正放着潮歌，一个大爷玩嗨脱了，原地来了个倒立……
　　他抬头，女生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帅哥一起玩吗？”
　　……沈谦看了一眼厉淮安，
　　厉淮安跟没看见似的，他耐心的啃着手中的锁骨，还朝着身后的大爷说了句：“给我加点辣吧，没味。”
　　沈谦实在尴尬，
　　他想自己是不是需要直接拒绝……那边大爷跳的是真不错。
　　“帅哥？加个微信吧，好认识。”那女生催促道，眉眼没有一点羞怯，大大咧咧的。
　　远处的几个女生都在朝这边看。
　　沈谦捏着关东煮道：“抱歉，我只是……来看广场舞的。”
　　厉淮安笑喷了，他从刚才就忍了很久，没想到沈谦来了这么一句。
　　那女生愤愤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厉淮安，没有说什么，转身就滑走了。
　　广场舞又可以看了，沈谦心情大悦，不得不说，老年人的夜生活还挺有意思。
　　“刚才那个是我前女友。”厉淮安说。
　　沈谦：“……”
　　厉淮安：“我和她分手差不多……快有一年了。”
　　沈谦没有从他眼睛里看出任何悲伤，这话就像在讲一件普通的事情。不过，他没谈过，也不知道男女这些所谓的感情。
　　他只知道谈恋爱很麻烦的。
　　他的狗友——黄老狗，真名黄炎铭，高一上来的成绩本来位居创新班的前十，后来因为谈了个女朋友，那女的是个渣子，把他给绿了。
　　因为这事整整休学了两个月，再回来，成绩一落千丈，成天也就打嘴炮，根本对学习提不上劲。
　　自那以后，沈谦都想着，找女朋友什么的等毕业后再说。
　　现在提前毕业了，貌似也没什么想谈的欲望。
　　不过，沈谦觉得厉淮安挺有意思的，自己前女友都当面撩别人了，这人没有一点反应。
　　“你不问我怎么分的吗？”厉淮安看他。
　　他挺无语，讷讷：“怎么分的。”
　　“她觉得我没有花时间陪她，觉得我不够喜欢她……”厉淮安揉了揉眉头，“我也是第一次谈，不知道怎么喜欢，后来学会了，她说要分手。”
　　沈谦故作惊讶，内心直呼狗血。
　　好家伙，演电视剧呢。
　　厉淮安继续说着：“不过，分了我也就没再找过她了，但是最近她频繁打电话过来，说有复合的想法。”
　　沈谦点点头。心道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可能从来没有喜欢她，不耽误她，就干脆拒绝。”
　　沈谦继续点头，手里的关东煮空空如也，汤汁都喝完了，那广场上大妈们还跳的起劲。
　　沈谦更加佩服老年人的战斗能力。
　　不过……回过来说，沈谦挺好奇的，厉淮安又辍学又谈恋爱的，家里没人管吗。
　　“你吃完了？”厉淮安有点惊讶，这小子嘴巴挺利索。“要不要加点？”他问。
　　沈谦打了个很不礼貌的嗝：“不用，饱了。”
　　跑那么远，美术展览没看到，就来这坐着吃关东煮，看大妈跳舞，还跟个男的一起。
　　这事要是拿给老狗他们听，估计都要笑死。

　　☆、第六章 流氓的背景

　　此刻，搁在家里的杨子明很不爽，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放鸽子，不知道沈谦又去哪浪了。
　　他还打算带沈谦去小苍林看秘密基地，说不定还可以拉拢表哥进自己的阵营。
　　秘密基地是他和航邵建立起来的，小苍林顾名思义，就是个苍白的小山林子。
　　山上本来就是干巴巴的常绿植物，春天都没几片叶子，现在冬天，叶子基本全没了，枯枝拉差的，只有冷风胡乱的吹。
　　没什么人去那玩，除了一些上山的村民。
　　所以在小苍林，航邵和他找了块地方，搭了个遮风的棚子，取名叫秘密基地，平常哥们几个一有事就逃课去那。
　　这么逃课几次，就攒下来很多东西：别人不要的桌子，瘸了腿的椅子。
　　一张破旧的沙发——这个还是大半夜在垃圾场，杨子明一个人叫出航邵一起拖走的。
　　小棚子盖的严实，上山的村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没挡着自己干活，也就没说什么。
　　没能带表哥去见识秘密基地，杨子明喊了航邵几个去秘密基地聊事情。
　　晚上山上有点冷，还乌漆嘛黑的。
　　三四个不良少年插着兜子在林子里鬼鬼祟祟找到秘密基地。
　　倏的一声。
　　有人点亮了棚里的光。
　　“航邵，你哥啥时候出来？早看那个傻逼不爽了，操他妈的。”
　　四个人围住中间桌子上的一点烛光。
　　那个叫做航邵的男生，长得瘦干瘦干的，尖嘴猴腮，头上还有一道疤痕，他听了挠了挠头，一脸不爽：“我特么怎么知道，又联系不到他，你以为我看那个傻逼很爽吗？”
　　说着还踹了一脚桌子，本来就歪的桌子猛烈的晃了晃，差点弄倒了上面的烛火。
　　这几个混混口中的傻逼就是厉淮安。
　　而航邵，素来与厉淮安势不两立，主要原因还要从几年前的一次报案开始说起，航邵有个哥哥，叫航宁，原本航宁在良渚是混混刺头，但出来个小白脸厉淮安，因为一个事把航宁给举报了，航宁因此坐牢，判刑，至今还在牢里。
　　良渚没了刺头，但出了个混哥——厉淮安。
　　厉淮安占了原本航宁的位置，这让航邵一直对航宁恨之入骨，有事没事就挑衅厉淮安，但厉淮安常常都是揍几下意思意思，懒得和他掰扯。